“许小姐,请在这里签字。”
手机铃声响起来,许霜降一瞄,拿起笔飞快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这才礼貌道:“我先接个电话。”
“喂?”
陈池先松了一口气:“霜霜,你在哪里?公司什么事?”
许霜降起身推开玻璃门,大年初二的街道上,无论是车辆还是行人,都稀稀落落。
冬季少雨,榕树上的深绿老叶兜足了扬尘,显得灰扑扑的,加之枝条上随处垂落的褐色细须根,整棵树在这冬天傍晚的浸骨寒风中,灰头土脸,透不出一丝鲜亮。
许霜降的目光越过那些啰里啰嗦的气生根,投向空旷的街面,听到陈池那熟悉的声音又道:“喂,喂?霜霜?”
他慌了。
许霜降终于开口:“公司没什么事,我只是不想待在你家,看你和那个所谓的同事眉来眼去。”
陈池一惊,脱口急声道:“霜霜……”,他一抬眼,看见父母都紧盯着他,下意识刹住了话头。
“霜霜说什么?她到了吗?”汪彩莲忙插话道。
许霜降默了一下,声音清清冷冷地响起:“你妈在旁边是吗?那我就不多说。你听好,我到别处走走,用不着你多问,大家都是成年人,对自己负责就行。过完年,你自己回去,我也会自己回去,该怎么样再详细谈。”
“霜霜……”父母团团在跟前,陈池急得不行了,偏偏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
客厅的座机骤然响起来,陈池如释重负,急促道:“霜霜,你别挂电话,我还有话。”他抬眸道,“外头有电话。”
陈松平瞧了儿子一眼,转身去接电话,汪彩莲却围着还想听个究竟。
“妈……”陈池还未找到理由把母亲支出去,就听得电话里嘟地一声挂断了。
陈松平的声音从客厅里传过来:“好,我们一会儿就过来。”
许霜降旋转身,冷风撩面而过,她打了一个寒颤,日头早就稀薄得投在地上连浅印都没有了,榕树上的天空虽然还亮着,但灰青蒙蒙,已近黄昏。
大年初二的旅行社,值守的唯一一个员工都赶着要下班回家吃饭,正翘首望着玻璃门外的最后一个客户。
“许小姐,这是发票,你收好,合同的电子版刚刚传到你邮箱了,你收一下。晚上我们的导游会打电话给你,和你确认明天早上接你的车子和时间。”
“好的,谢谢。”
许霜降走出旅行社,这时段街道益发冷清,两边的店铺大多下了卷帘门,她在这座陌生城市识不清东南西北,凭着大概的方向感走回酒店。
手机铃声又响,许霜降摒了一会儿,接了起来。
“霜霜,你在哪里?”陈池焦急地说道,“我来接你。”
许霜降顿一下,嗤笑道:“陈池,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在你家附近游荡,等你来领?你以为我一向傻就会继续傻?”
“霜霜,你误会了,黛茜是四丫的大学同学,她是来看四丫的,我们只是普通同事。”
“普通同事?”许霜降的声音倏然拔高,一下午,她扬招出租,直奔火车站,不管目的地,买了最快发车的高铁,在两小时之内奔出五百公里之外,然后一头撞进随便哪家酒店,再然后赶在旅行社关门前报了一个旅行团,所有的情绪在马不停蹄的不断转换地点中无声翻滚,这一刻终于有了释放契机。
人行道上只有许霜降孤零而行。旁侧的店面隔不几家就会有纸条贴在门上,写着店主节后开张的日期。前一段的榕树枝上挂了喜庆的红灯笼,红艳艳的垂绦被穿街的风吹得乱舞。一张嘴,那些寒凉的风便涌进咽喉部,寻机丝丝缕缕地冻到心口去。
“你送给顾芳怜的丝巾和包是不是你那个同事买的?她买,你寄,配合是不是很默契?”
“霜霜,这事……这事不是这样的,黛茜去意大利给四丫买了丝巾,她们俩是很好的同学,包是我买给四丫的。我回国的时候,黛茜还留在那里工作,所以托我把丝巾一起带回来寄给四丫,她只是想早点把礼物送到四丫手里。”
“那个包难道不是她帮着挑选的吗?我听顾芳怜亲口说她眼光好。”
“这……那天很多同事一起逛街,她也去了,我想四丫和她大学同了四年,四丫的喜好她会比较清楚,就随便问了两句。霜霜,你别想歪了,告诉我你在哪里?”
“你送给我的包,是不是也是她挑的?回答我,是不是?”
“不是,是我自己买的。霜霜,你在哪里?”
许霜降仰起头,把迸出来的眼泪往眼眶里倒回去。
“陈池,你撒谎。”她呜咽着一字一字说。
“霜霜,霜霜,你听我说,我给你的礼物全是我自己买的。”
“你撒谎。”许霜降站在街口,喊道,“你回来的时候,我收拾你的行李箱,我说过你给顾芳怜的包很好看,你以为我想要,跟我说顾芳怜已经看过图片。你给我买东西,从来不会发图片给我,你在那边天天说忙,一天一通电话,最多给我发几张风景照,你会买了东西对着拍,然后给顾芳怜传过去?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顾芳怜有图片,为什么我没有,因为图片是那个什么小晴拍的。你能否认这一点吗?你给顾芳怜买的包,她怎么会拍?她怎么会拍?怎么和顾芳怜的沟通要由她来做?”
十字路口无人无车,红绿灯固执地按着既定的时间闪跳。许霜降瞪着对面的绿灯,发丝狂乱地拂过眼梢,带走了湿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