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降瞧着陈池,这一天一夜真是长,飞越千百里,回来就是歇斯底里吵,撑到此刻,她的头胀得仿佛不断有绵针在头皮里随意游刺,眼神也凌厉不起来,更遑论像之前那样抬胳膊大开大合摔东西,或者调动肺活量大吼大叫。
她颓了。
“陈池,你给她找工作。”
“你和她一起逛街。”
“你帮她搬东西。”
“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你。”许霜降木木地望着陈池,语气幽幽,“或者给我一个男人,让他送我一份工作,让他陪我去逛街,让他给我搬东西。”
“霜霜,平时我工作是很忙,疏忽的地方……”
“等我试过这样纯洁的友谊后,我就相信你。”许霜降不待陈池再说,掉头走向前去。
陈池一急,隔着茶几却是不敢猛力抓她胳膊。许霜降走到小书房门口,转身平静地交代:“我进去拿晾衣架。”
这是陈池晚上回来经常待的地方,许霜降对他,有了界域观念。
陈池一怔,没料到许霜降的话题转得如此突兀。他下意识唔了一声,便见她进去了。
“霜霜,我来。”陈池跟上去,连忙把争执放一放,帮着许霜降挪开靠墙的那棵金桔盆栽。
说来也喜人,作为新进员工福利搬回来的这株金桔,许霜降和陈池都无暇照料它,偶尔许霜降做饭时会留出一点淘米水浇给它,后来陈池占用小书房,许霜降忖着它放在客厅无人欣赏也是浪费,便把它拖进小书房,给陈池添点绿色。乏人关心的金桔竟然自己开了几朵花,天凉后,挂了三四个小青果,等许霜降年前发现时,小青果转成了黄橙色。宣春花会说话,断定女儿女婿的日子来年更福旺。许霜降和陈池回陈家过年时,还牵挂过它会不会渴。
她默不作声地使力将陶土盆转了半个圈,免得挂果的一根枝和陈池的毛衣接触到。
陈池则把盆后的折叠晾衣架拎了出来。“我帮你晾。”
“不用。”许霜降接过晾衣架,抬眸道,“你去看看戒指有没有摔坏。”
这会子陈池总是跟不上许霜降的思路变化,但是许霜降交代他做事情了,他放松不少,浮起笑意道:“没有,我看过了,钻石摔不坏。”
“你收好罢。”
陈池眉一跳,目光在许霜降脸上打转,温声道:“还是你去收,你收东西仔细。那好,我收,放床头柜抽屉里,还是放衣柜抽屉里?”许霜降望着他没接腔,看起来面部表情有些迟钝,非常困倦,目光也暗淡,陈池忙自己接道,“那我先放床头柜抽屉里,你要是不戴的话,周末我们拿回爸妈家去。”
许霜降微蠕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她真是说不动了。
陈池进了房间,过了五六分钟,再转出来,一瞧客厅中只有支开的晾衣架,许霜降不见身影,心就一急,快步走到洗漱间,见她立在洗衣机边等待,暗中不由吁气。
“霜霜,戒指放好了,我把床铺也整理好了,晚上有点冷,我开了空调,定时两个小时,房间暖了它自己就关了,不会太闷。你先去睡,我来晾衣服,待会儿门窗灯这些都我来关。”
许霜降听着陈池这般殷勤,没什么反应,一直半垂眼睑,盯着洗衣机显示屏上的剩余作业时间,良久才低声道:“……你去睡吧。”
陈池觑着许霜降,立在一旁陪着她等。洗衣机的转筒一下一下地滚动着,声音规律而枯燥,让这个几平米的小空间显出一种奇特的安静。
“霜霜,”陈池组织了一下语句,好声好气道,“我确实没有和谁怎么样,真的只是一般同事之间的往来。那个工作是因为公司正好要招人时四丫提起了她同学,我想毕竟是同乡,就让她来试试。逛街也不是特意的,是大家抽空出去市容观光,顺便买了点东西。搬东西是因为看到她东西多,举手之劳帮了一下而已。”
“她坐我们的……你的车了?”
陈池一滞,洗衣机进入脱水准备阶段,有短暂的一段停顿无声间隙,静得出奇。“嗯。”他的回答显得很清晰。
陈池还想说点什么,比如帮忙搬东西总要把人载上的,他正思谋着如何说得平淡,但洗衣机的滚筒适时地高速运转起来,声音骤然尖锐。陈池稍一犹豫,便没有跟洗衣机去抢高声。
两人齐齐面对着一台吱吱抖颤的洗衣机。
过半晌,陈池伸手去拂许霜降的发梢,未触到她的肩膀,她却恰好别过身,弯腰去取脸盆。他瞧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指,再瞥向背对他拾掇着肥皂盒洗衣液的许霜降,慢慢缩回了手,不为人知地叹了一口气。
洗衣机终于长吱一声停住了。
“霜霜,我来吧。”
许霜降充耳不闻,自顾自把衣服捞出来,她其实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陈池的行李都清理好没有,他那些路上的脏衣服怎么办的,但板着脸终是没有问。
陈池积极地拎起许霜降一件打底衣。
“别动,”许霜降低喝道,“我自己来。”
“两个人快点。”
“我自己来。”许霜降一把抢过。
陈池避了锋芒:“那,我去洗漱了?”
许霜降没再作声。
十分钟后,陈池裹着睡袍出来,先就一愣。
许霜降侧身朝向沙发里面躺着,盖了一条夏季的空调被,又压了一层鸭绒毯,茶几上放了一只包,是她老早以前上班提的挎包,还有一摞毛衣衬衫袜子,大概是她明天要穿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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