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贺叔同敲了很久,起初的时候我以为他们只是累了,毕竟今天是从大早上开始忙碌的,以父亲母亲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会有些吃不消,所以既然贺家安排他们在此休息,一时听不到敲门声也是有的。
可是很快,我就不这么想了,贺叔同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所以在我们第七次敲门的时候,他随手招过走廊上最近的保镖,吩咐他去叫人拿钥匙开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我与贺叔同急急走进去,屋内空无一人。
“姆妈!”
我大喊一声,心下越发惊慌。
“去里面看看!”贺叔同吩咐手下。
两名跟进来的保镖很快进了内室,不过一会儿就折返出来,“少爷,少奶奶,里面并没有人。”
我听了,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心慌得不知所措,“怎么办?木伯他真的来了,他要报复,他恨父亲,他把他们都带走了!”
贺叔同轻声走到我的身边,慢慢蹲下来,试图安抚我的情绪,“阿昭,阿昭,看着我的眼睛,对,看着我。即使他真的来了,带着两位老人他也跑不远的,更何况岳父还行动不便坐着轮椅,我这就派人去搜,就是掘地三尺,我要会把人找回来的,你放心!”
说罢,贺叔同站起身,眉头紧皱着,带着隐隐怒气,一字一句异常坚定地对身旁的手下说:“吩咐下去,有越狱犯潜进了家里,让祥叔带着人去搜,记住,不要惊动外面的客人,秘密进行,明白吗?”
“明白。”手下答应一声,立即起身行动起来。
贺叔同重新蹲在了我身边,“阿昭,我们现在得出去,外面不能乱,一乱了更容易鱼目混珠,听我说,贺家的人已经在行动了,他跑不了的!你现在要做的是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跟着我出去面对众人。如果叫他们知道了家里的事,那么我们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对,他说的有道理,叫外界的人知道木伯说的事,即使不是父亲做的,我们家大概也永远摆脱不了丑闻的影响了。
想到这,我将手搭在贺叔同伸过来的手上,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跟着他站了起来。
这场婚宴舞会本身就是为了我与贺叔同准备的,所以当我挽着贺叔同的手臂重
新走入大厅时,满场热闹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乐手们重新调整乐器,拉出了一连串轻快的音符作为开场提醒,香槟“嘭”得一声被打开,众人振臂欢呼,祝福的话语从口中溢出。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啊!”
“贺部长好福气!”
“恭喜!恭喜!”
贺部长笑着同众人一一寒暄,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人群中,我仿佛看到顾少顷站在一堆世家子弟中,默默地看向我们这边,眼神平静无波。
世珂和早惠也站在他旁边向我们这边看来,我望着他们三人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眼下,虽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们一一倾吐,也只能这样隔着人海默默相望。这大概,就是我们各自的宿命吧?我要扮演好今日新娘子的职责,而他们,也只能作为一个普通宾客站在人群里默默相望,相顾无言。
宾客里,王司令正与贺部长站在一处,他的儿子很自觉地站在贺叔君旁边,算是她今晚的男伴,而那位当日在学堂和教堂都与贺叔君十分亲密的王宛因,今日却并不怎么高兴。
顾儒林与老师站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人群里,我并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警备司家的公子濯林正与一个当红女明星相谈甚欢,两人姿态亲密,时不时交换一个眼神,都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今晚也来了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大部分,是外国使馆里的参赞及夫人们。还有不少我并不熟悉的巨富商贾,帮派头目,以及洋行大班,总之,江浙一带有些地位与名气的名流齐聚一堂,似乎都为了今夜这样一个看似和谐欢乐的新婚宴会而热情起舞。
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大理石钟缓慢而沉重的摆动着。
唱诗班的歌声从英菲尔曼教堂的屋顶传了过来,人们显些忘了,今晚还是西洋节日里最重要的圣诞前夜,一个相当于中国除夕的平安夜。
我心不在焉地与贺叔同跳着这支圆步舞,
脑子里一直在想木伯是怎样将父亲母亲同时带走的。
钟声响过七下后自动停止,大厅里的小提琴声重新传入耳膜,我低头看了眼贺叔同手腕上带着的手表,脑海里瞬间想到了什么!
时间,时间并不正确。
此时贺叔同手腕上带着的瑞士名表的指针刚刚指过七点十分的方向,而我恰好记着约翰曾经告诉我,英菲尔曼的时钟是从59分的最后15秒开始打钟的,等到沉重的钟摆敲罢七下后,夜晚七点正式来临。这老钟在中国的领土上走了几十年从未出错,为何会在今晚整整晚了十分钟呢?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一紧,急忙对贺叔同说道:“贺大哥,你的手表出过错吗?”
他被我问得一头雾水,“阿昭,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木伯会不会去了英菲尔曼?”
“英菲尔曼?”
我点点头,解释道:“现在你的手表已经是七点十分了,可是钟声明明才刚刚响过,英菲尔曼的钟声可是从不出错的,为什么今天却晚了十分钟?再仔细一想,木伯带着两位老人,能走多远呢?英菲尔曼是距离贺公馆最近的地方,又是外国人的教堂,贺家的势力再大,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