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小红妆扮一番,前往荣府的娘家,坐的是二人抬的小轿。
小轿是婆婆五嫂子让小竹出去雇来的。
虽说荣府相距不远,也就是不到半里的路程,但媳妇挺着五六个月的身孕,若是走着回去,五嫂子一则怕她摔了磕了,二则也担心亲家不快,认为自已这个做婆婆的苛待媳妇,饶五六月的身孕,还不让坐顶轿子回家。
由俩个壮妇抬着,小红带着一个名唤眉儿的九岁小丫头坐在轿内,一路晃晃悠悠地往荣府而去。
这个眉儿是她去年过门时买的四个小丫头之一,因聪明灵巧,识得眉高眼低,小红十分喜爱,便让她做了贴身丫鬟,平时帮着管事理账,偶尔出门,也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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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街道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招揽声,小红觉得奇怪,怎么宝二爷的燕京晨报之外,又多了一个上京日报,掀开轿帘子,往外张了张,只见前头四五个人,各自抱着一大摞报纸,在街道上来回走动招揽,周围渐渐拢来一堆人。
望了片刻,小红放下轿帘子。
她今日有事在身,虽然由此想到宝二爷的报纸,但心思并不在这上头,很快便将这一幕丢开了。
轿子抬到荣府的后门,小红主仆俩个下了轿。
同周瑞、吴新登这些个管事的一样,林之孝家也在后门院墙的一溜倒座房内,小红带着眉儿进了后门,一面同来来往往的旧日邻居们打着招呼,一面进了娘家家门。
“大姐儿回来了!”
“大姐儿回来了!”
刚一进门,俩个眼尖的小丫鬟瞅见,便冲内叫道。
小红在家是长女,上头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因此从小便是“大姐儿”、“大姐儿”的叫惯了的。
林之孝夫妇闻声从堂屋中出来,小红忙快步上前,唤道,“爹,娘。”
随后弟妹几个也都出来见礼,俩个哥哥却不在家,往京郊外头的庄子去了,在堂屋外头站了站,小红便同父母弟妹他们来到屋中,眉儿留在外头,和几个小丫鬟顽闹。
一家子人叙话,过了一阵,林之孝家的带着小红往卧室去了。
毕竟女人家的一些事儿,娘俩之间才好说,况且她也看出小红这次回来,像是担着什么心事,她这个当娘的,不能不问。
坐在炕床上,林之孝家的先是问了问女儿身孕的情况,得知没什么不妥,便放下心来,接着又琐琐碎碎地问到女儿在婆家的一应事情,末了,才压低声音道,“你今儿回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你这便同娘说说。”
“没……没什么要紧事儿……”见母亲看出自已心中有事,小红眼圈微微一红,随即抑制住了,“……就是相公他生意上出了些波折,一时账上短缺……女儿想回来借些……借些银钱,周转周转……”
“不对,”林之孝家的察言观色,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否则一向伶俐有主见的大女儿不会为难成这般模样儿,不由正了正面色,“你在瞒着娘呢,你好生说来,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娘……”
见瞒不过母亲,小红只得一五一十道来。
“什么?姑爷的本钱全折了,铺子要关张了?”听罢,林之孝家的猛地愣住了。
“倭国的生丝进来,相公他也想不到……全京城的生丝铺子都折了本呢。”
“罢,罢,你也不用同娘说这些,横竖是个没财运的。原本看着他开个生丝铺子,好歹日子也殷实,谁知这还不到一年,便蚀本精穷了,你如今还大着肚子呢,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林之孝家又是烦躁,又是伤感地挥着手道。
见母亲这副模样,小红鼻头也有些发酸,强笑着说道,“娘,哪里就到了你说的地步,你也晓得,相公他有赚钱的本领,现下只是一时运气不济罢了,因而女儿才想着回家借些银钱,让他做别的买卖。”
“我去叫你爹进来,商议商议。”
林之孝家的蹙眉半响,下了炕床,往堂屋那边而去。
过了一阵子,门帘一掀,林之孝夫妇一同进了卧室。
从堂屋一路过来,林之孝已从妻子口中得知了女儿回家的缘由,这时一进屋,便开口说道,“听你娘说,姑爷折了本,铺子要关张,你要借钱给他另做买卖。要借多少,你说个数目。”
“二三百两罢……若是不成,一二百两也使得。”小红望着面带忧色的父亲,绞着双手轻声说道。
林之孝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太多了……你上头还有俩个哥哥没做亲,下面的四个弟妹,俩个还小,不提也罢,俩个也到了做亲的年纪了,都等着花钱呢。家中多少银钱,你也大致清楚,我同你娘,做了这些年的管事,也不过攒了几百两现银,你借走一二百两,甚或二三百两,若能及时还回来,也没什么,但做买卖,可说不准,姑爷这回不就是赔了个精光么,倒是不好借你这笔银钱……唉,说来说去,咱家还是缺金少银的,若不然,一家子人提什么借字,遇到这等为难事,爹娘给你这笔银钱便是了……”
听了父亲这番话,小红咬着嘴唇不作声,心中失望极了。
家里的状况,她自是清楚,昨夜里在贾芸面前,不过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故意说得轻松而已。
今儿回来,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