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知道容悦和气大方,性子又好,不轻易数落人,忙笑着道谢,上前开了门请她主仆过内院去。
和萱撑着翠竹柄绸伞将容悦送至廊下,便将伞递给清莲,上前打起了三折湘妃斑竹帘子,容悦理了理发鬓,正欲进门,却见贾嬷嬷打着招呼迎出来。
容悦淡淡一笑,贾嬷嬷有些悻悻然,道:“哥儿正睡着,姑娘且往里屋坐。”这阵子因容悦请来的太医,富哥儿身子渐好,贾嬷嬷顿时觉得在纳兰夫人面前失了存在感,因此,见容悦来,便准备邀功。
容悦笑道:“不急,才外头下雨,我待会儿再进去,免得带了凉气去。”
贾嬷嬷笑着恭维:“到底姑娘仔细。”说着让容悦往堂中紫檀木如意云头圈椅上坐,容悦在府中都不曾托大,更何况在纳兰府上,也将贾嬷嬷让至玄漆交脚杌上坐。
贾嬷嬷是纳兰夫人心腹,如何不明白眼下形势,笑道:“富哥儿是极听话的,不像大爷,那会子片刻不肯叫人消停,总要人抱着才能睡。”
容悦垂着眼帘,视线扫过膝盖上疏疏几枝青菊,声音客气柔雅:“到底嬷嬷有经验,富哥儿睡的这样沉。”
贾嬷嬷不由暗怪自己把话说得太白,叫她一个姑娘家的脸上下不来,忙笑道:“瞧姑娘说的,不过是叫乳娘喂富哥儿吃了几口奶,富哥儿便不哭也不闹。”
容悦倏忽抬起一对凤眸,问道:“富哥儿又开始吃奶了吗?”
贾嬷嬷道:“总吃药长不壮实的。已请示过太太的。”她一直以为是马道婆施了法才给小公子召回了被厉鬼勾走的魂魄,小少爷才保住姓名,至于那个太医不过是蒙人罢了。
容悦蹙眉,又问:“孙太医可又来瞧过了?”
贾嬷嬷十分不满容悦这样一个外人连声质问,拉下脸来道:“那孙太医难请的很,头几日还来的勤些,后来派人去请,只说依着他的法子吃,吃上一月便是了。也不瞧瞧,不吃奶的孩子有几个长得壮的?那一脸不耐烦的,也潭当回事。”
容悦向来善于察言观色,早听出她话中意思,这样自视甚高的愚人,怪道卢氏拿她们一点法子都没有,只淡笑道:“嬷嬷经的事多,我不过问问。”
贾嬷嬷面色才好转些,清莲在一旁觑着主子的神色,乖觉地冲贾嬷嬷道:“我家姑娘知道您老爱吃莲子茶,特意带了好的来,我拿给您罢。”
贾嬷嬷以为容悦特意收买,自然有些洋洋得意,便跟着清莲去了。
容悦轻轻摇头,待她去远了,才走至碧纱橱前,见桃夭正坐在脚踏上,半倚着纱橱看着床上的婴儿,便放轻脚步,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出去说话。
桃夭便站起身,换了和萱在那里守着,随容悦到了外头,才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容悦看顾了眼左右,问道:“怎的竟换了?”
桃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说起贾嬷嬷,恨恨道:“姑娘竟别提了,这老货仗着奶过大爷,越发倚老卖老起来。我不过拦了两回,她便说‘大爷便是我一手带出来,人才武功哪样不是好的,你们这些黄毛丫头,都没生养过的,懂些个什么?’。后来,连太太也信了她的。姑娘送来的小风车,小虾子什么的,她觉得好,便要拿回去给她的外孙子顽,又说‘大哥儿还小呢,懂些什么,不过借回去玩两日,怎么竟跟偷了你的宝贝似的’,虽这样说,也未见她还过的。”
容悦道:“这些都是小事,那些玩意儿改日送她一两车也不值什么。我忧虑地是她不遵太医叮嘱,一味瞎做主,倒把才压制下去的病情反复了。”
桃夭也道:“可不是呢,前儿太医来,她就阴里阳里的指责太医不过是蒙事的,总怕得罪了人,连套话都不变的,实则没什么大本事。倒是老爷说:‘那孙之鼎可是小方脉圣手,寻常妃嫔都使唤不动的’,如是训斥了两回,她才收敛了些。”
容悦暗叹一声,倒是姐姐那句话说得‘不与傻瓜论短长’,又问:“大哥吃了奶可有什么不妥?”
桃夭仔细想了想,道:“倒未见什么不妥当,只是尿布介子换的勤些,贾嬷嬷说,这也不算什么,小孩子脾胃娇嫩,正该养养。”
容悦倒有些不放心,道:“改日还是请孙太医复诊一次才好安心。你机灵一些,紧盯着些,若大哥儿不舒坦,只管派人去我府上说一声。”
桃夭听她这话,不由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侧身瞧了眼次间,见富哥儿睡得正熟,和萱在旁专心伺候,才靠近容悦小声道:“咱们是知道姑娘好意的,可有些事,姑娘想必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咱们做下人的想到了,却不得不提醒您。”
见容悦点头示意她继续,桃夭才又放低声音道:“前儿您替纳兰府出面求宫里恩典,府里上下都是感念的,可如今您再出头,怕就要有人传闲话了。这府里是有正经爷们儿的,老爷和大爷又都有官身,病的是他们纳兰家的骨肉至亲,他们去请太医,方才是名正言顺,也不叫旁人说些什么。”
容悦原是爱屋及乌待富哥儿好,又怜他甫一满月便失了亲娘,满心里只想多加照顾,如今听到这话,才想通这些关节,不禁握了她手道:“到底你看的透,多谢你了。”
桃夭见她客气知礼又有度量,不由心底也松了口气。
这时只听碧纱橱里传出哭闹之声,却是富哥儿醒了。
容悦忙进了屋子里去,抱起来哄着。
桃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