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是为皇阿玛着想,不想妖孽祸国殃民!”皇太子语气中气势大不如前,低声答道。
“那也是朕要宠爱她,你们怎么不冲着朕来?”皇帝目眦尽裂,不由上前两步,继而又无奈道:“是了,你们就是没有能耐,若有这能耐,只怕朕早已被你鸩杀了!”
皇太子吓得面色大变,只是跪在皇帝膝下哭道:“儿臣万万不敢,贵妃……贵妃是自戕的!”
皇帝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去,多少年的岁月,纵使白了皇帝须发,却不减他威武气势,而这一句话险些将这个钢铁般的男人击垮。
李德全从未见皇帝如此失态过,也知情势严峻,却又不知那些书信里到底有什么,后来太子退下后,皇帝只是枯坐着,默然将那些书信一封一封整理好,连同温僖贵妃的物件一道锁入永寿宫。
坚毅稳练的君王这一夜数次痛哭不止,想来太子背叛,皇上必定也是伤心的罢。
其实自从失去了贵妃,李德全就没见皇帝真正快乐过!
翌日皇帝以皇太子“赋性奢侈”、“语言颠倒,竟类狂易之疾”为由将胤礽废黜,并命群臣举荐太子人选,朝中推举八阿哥胤禩,这显然不对皇帝的意思,皇帝当众说道:‘八阿哥未尝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低微,尔等再思之’。
母家低微,论起母家,最尊贵的自然是十阿哥胤礻我,然而由于太子的存在,皇帝多年疏于对胤礻我的指导,只想他做个闲散王爷,胤礻我也不参与政事久矣,荒废程度堪比不通汉文的五阿哥,诸大臣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十阿哥那里去。
诸大臣以为九阿哥天资聪颖,举荐九阿哥,又因皇帝宠爱德妃,举荐十四阿哥,或者三阿哥学问最好,大阿哥是长子,当然也有稀稀拉拉的人举荐冷面四阿哥,可皇帝终归悉数否决,大臣们只好奏禀:‘皇上如何指授,臣等无不一意遵行。’
同时,众臣里也隐隐传些闲话,说皇上对皇八子甚为不喜,李德全却知道皇帝对众位儿文采、能力都是极为出众的,只是因出身被人诟病,皇帝虽不再宠爱卫氏,却还是顾念着八阿哥,册封卫氏为嫔,同时册封的还有皇帝宠爱和贵人。
和嫔主子精通文墨,又极对皇上心思,皇帝虽也喜欢,却也不像对贵妃那样了。
未几,皇帝又下旨册封良嫔为妃,八阿哥一下子就能与十四阿哥几个平起平坐了,皇帝希望八阿哥能知恩图报,并未曾想八阿哥的心远不止于一个贤王。
皇帝一项护短,对于密奏中所说,八阿哥掺和‘废太子’一事,始终并未深信,只是于十一月里,带着十阿哥一道去了一趟暂安奉殿,父子二人在孝庄文皇后灵前坐了良久,因皇帝屏退众人,亦不知说了什么。
只知皇帝回京后,众臣启奏立太子之事,皇帝说道‘皇储之事,兹事体大,立谁为嗣,朕心中有成算。’
成算是谁李德全不知道,但应当不是十阿哥,因为退朝后,皇帝回乾清宫批阅奏折。
长久的沉默之后,李德全听见皇帝叹息一声‘朕终归要先顾念江山社稷!’
“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朕?”皇帝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句。
李德全忙答:“万岁爷待娘娘情深义重,娘娘怎会?”
皇帝神情间现出一丝凄苦:“可她走了这样久,连梦里都不肯来见朕一面,宜妃说梦见她了,朕羡慕,甚至嫉妒……”
自从太子被废后,皇帝与胤礻我的关系倒缓和下来,不再像以往一般剑拔弩张。
李德全暗暗想着这些,上前恭敬行了礼,禀奏胤礽并无大碍,皇帝神色清淡,只是微微颔首,缓缓踱步到书案后。
又见小太监通禀道,传教士张诚在外求见。
张诚前阵子回国,想必是才回来,皇帝便招了下手,李德全便上前去道:“宣!”
张诚是法国人,在尼布楚条约签订时曾任翻译,是立过功的,皇帝待之素来和蔼,只招手叫李德全赐座。
张诚先谢了恩,又捧上一只红木朱漆镂花的小盒子来,说道:“启禀皇上,臣特带了一样礼物进献给皇上。”
李德全接过来递给皇帝,皇帝拿手一掂,并无多少分量,只有打开来,便见里头有个小人跳舞,随之是悦耳的乐声,皇帝瞧着有趣,连李德全也觉得新奇。
皇帝又问了张诚几句法国的风土人情,一路上顺遂与否,李德全方送了张诚退下,回来见皇帝爱不释手地捧着那小盒子看,自言自语般说道:“这个东西有意思,她必定喜欢,都给她留着,给她留着。”
说着走到次间开了只柜子,小心翼翼将那盒子锁了进去。
李德全不由鼻子一酸,皇帝虽没说,他却清楚这个“她”指的是谁?温僖贵妃都走了十年了,皇上依旧没有放下,还是以为温僖贵妃能回来。
前阵子圣驾去五台山,皇帝每到一座寺庙,便要问上一问,死去之人可有回生之术?把那些和尚喇嘛吓得不知如何应对。
没过几日便到了温僖贵妃的生辰,皇帝照例要往永寿宫去住一晚,一年里皇帝只许自己踏进永寿宫这一次!
李德全吩咐御膳房的人遵旨将满桌子饭菜摆放好,又摆放两副碗筷,方才躬身行礼退下,只余皇帝单独一人在暖阁里。
永寿宫自温僖贵妃走后,一直保持原貌,连墙角的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