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侗乡古寨(中篇小说)张宝同
雨花把鼻子一哼,呛着文丽说,“咱们辛辛苦苦得到的提成和奖励,干嘛要给别人分呢?副乡长不是说了,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要奖勤罚懒,多劳多得。咱们干得多,拿得多,也是在为家乡多创收多贡献啊。”
这番话说得大家都闭口无言了,但雨花接着又说,“咱们大家看看人家汉人,都是在比着看谁比谁挣得多,谁比谁有本事;哪象咱们侗家人看着别人挣得多,就心妒眼红,不高兴,说风凉话。”
可吉娜却说,“你们有本事尽管挣了,世界上的钱多的是呢,看你们一生一世能挣得完不。”吉娜旁边的玉秀也跟着说道,“你们放心吧,你们就是一天挣一万元钱,我们都不会眼红的,更不会要你们的一分钱。”听着吉娜和秀玉这般话语,文丽有点急了,说,“过去,我们都没钱挣时,大家不都是亲亲热热,客客气气的,可是,现在有钱挣了,怎么就这样的了,咱们是不是谁跟谁有仇呀!”说着,自己一人转过身子气冲冲地朝着村里走去。
过了廊桥,便是云田村的地界。已经成熟的水稻被微风一阵阵地吹动着,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气。稻谷已经发黄,再过几天就是收割的季节。在散发着热浪的稻田里,可以看到一些中年女人正在田间劳作。
文丽走到自家的一片田地里,看见阿妈正独自一人在地边拿着一把铁锨在排水。阿妈穿着一件陈旧的便装,裤腿挽得老高,看见文丽从乡里回来,停下手里的活,脸上笑得跟早上的太阳一样,说,“我的女儿,走了一上午的路,累了吧?”说着便蹲下来,从田边拿起小壶给文丽倒了碗凉茶。
文丽一口气把凉茶喝完,放下碗,对母亲说,“阿妈,我来忙你做事。今天我不上班。”阿妈忙说,“不行不行,这种活可不是你做的。你现在是有学问有工作的人。不能跟阿妈一样,把自己身上弄得脏兮兮的,让别人看到了笑话。”
文丽是穿着干净漂亮的工作装。这种工作装每人只有一套,是不能弄脏的,否则上班就会受到影响。所以,听阿妈这样一说,就点了点头,说,“阿妈,那我就先回家了。”
走过一片片田地和树林,就进到了村子。刚进到村子,就碰见了一位阿姐隔着老远高声大嗓门地朝她喊道,“文丽阿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那位桂林导游等你等了一两个小时,实在是等不及了,就乘车走了。”
文丽一听这事,就问那位阿姐,“他找我有何事?”阿姐说,“好象给你送来一些照片。见你不在,就送到你家去了。”文丽一听,心里不禁一怔,因为照片中还有她和那位导游的合影。这要是让外婆看到了,不定会把她训成啥样。
于是,她赶忙朝家走。回到家,门是锁的,她这才想起自己早上走得急,忘记带钥匙了。于是,就去屋场那边去找阿爸。因为阿爸没事就爱到屋场那边耍牌九。
屋场实际上就是个大礼堂,位于村子的中心地带,至少能容纳七八百人。屋场有四个门洞,却没有门,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随进随出。这里曾是侗家的鼓楼,共有三层楼,十三米高,可是却在六十年代被大火烧毁了,所以,后来由公社出钱盖起了这个大屋场。
大屋场里有家小商店,是花琴阿姐家开的铺子,由花琴的男人阿乔哥经营。小商店的旁边有两三张小桌子和一二十把小凳子,这是花琴家为打牌的人提供的场所。虽然这些桌凳和场地免费的,但打牌的人都爱吸烟,烟就得要从小商店里买。
一进到屋场,就看到阿爸坐在牌桌旁跟几个男人耍牌九赌钱。他们把一些跟书签般大,刻着点数的竹制牌九放在小桌上,码起来后,每人摸上二到四块,然后押钱,押完钱,就开始比点子,谁的点子大,谁就赢钱。
牌九过去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伯们玩的,并不赌钱,即使赌钱也是一次赌上个一角或两角,但现在打牌九的人大部分是结了婚的中年或是青年男人。他们不用下地干活,只是在家看孩子做饭,比较轻闲,有时在家里呆闷了,就到屋场里来转转,看别人耍牌。看着看着,就学会了,也想摸上两把,结果就上了瘾,养成了习惯。他们虽然身上没有多少钱,但他们的胆子大胃口也大,根本不把一角两角钱放在眼里,不打便不打,一打就要打一元两元的。所以,有时手气不好,一次也能输上个几十元钱。所以,侗家人都把耍牌的人称为败家星。
见文丽突然进到屋场,有人就低声对阿爸报警说,“你家文丽来了。”阿爸当即就显得有些慌张,赶忙站起身子,好象生怕自己女儿训教。文丽早就知道阿爸爱耍牌,虽然满心不喜欢,却又不好劝阻,因为阿爸平时不善言谈,也不爱跟别人说话,好象心里有很重的烦心事,整天紧锁着眉头。只有在耍牌时,才能看到他的眉头稍稍地舒展一下。所以,她不忍心搅扰阿爸的兴致。看着阿爸一副慌张的样子,就用平和的口气说,“阿爸,你把钥匙给我。”
阿爸赶忙把钥匙给她,然后就要退场。可其他人并不想散场,都在等着他摸牌呢。他显得有些为难,就看着女儿的眼色。文丽看着这种情形,就说,“阿爸,你再玩一会,中午我来做饭。”阿爸连忙感激地说,“也好,只是莫要给你阿妈说。”文丽说,“不会的。”
回到家,开了门,就见门缝里塞进了一个大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