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高崇祎入内时,先看了陆离一眼——不要脸之人最可怕,满朝谁都想打女帝的主意,但谁都不敢在先帝灵前放肆,偏只有他!
瞪够了,高崇祎才装模作样地行礼道:“叩见……”
“众卿快快请起。我尚未登极,名不正言不顺的,众卿乃是先帝御前重臣,我乃晚辈,不敢受。”谢凝不等他跪下便叫起,吩咐道:“赐座,上茶。”
这样子却是谦卑得犹如后辈,只是那句“名不正言不顺”的暗示颇多。
高崇祎等人都是老狐狸,如何不懂其中的关窍?
谢凝正式登基为帝,才能给他们更多名正言顺的机会,何乐不为?
“陛下。”高崇祎连茶都未曾尝一口,便道:“朝中不可一日无君,为安抚朝臣惶惶之心,臣启奏,求陛下早日登基。”
御史大夫江自流也道:“臣附议。”
“臣等附议!”六部尚书齐声道,眼看着就要站起来再跪一回。
“众卿安坐。”谢凝忙道,她真不习惯人在她面前跪来跪去的,为难道:“先帝未曾入山陵为安,我岂能登基?再者登基乃是大事,仓促为之,只怕有辱国体……”
“既如此,那先举行登极大殿,待国丧之期过了,再行登基大殿。”陆离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陛下以为如何?”
谢凝忙做出谦虚的样子,诚恳地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众卿咬碎了一口好牙。
以高崇祎的心思,本打算随便弄个登基大典,将女帝打发了事,只要有一纸诏书昭告天下她是女帝,其他的一切敷衍着来,毕竟这女帝注定做不长久,何必劳心劳力?然而这对夫妻一唱一和地将正式流程搬出来,祖法如山,谁也没能反驳,只好认了。
“臣等以为,此法甚佳。”
“那便依太尉之言,明日登极。”谢凝道,“六部诸卿,尤其是礼部,今晚辛苦些,尽早将流程呈上来,我也熟悉熟悉,免得明日出甚岔子。”
被点名的礼部尚书额头都冒汗了,忙上前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甚好。”谢凝诚挚道。“如此重任,就托付给众卿了。我连日劳累,众卿先退下吧。”
这是要将事情都交给大臣的架势?众臣面面相觑,谢凝轻轻的打了个呵欠,抬手让禄升扶着,往暖阁后边的房间睡觉去了。
大臣们只能到外朝去,通宵准备登极大典的流程。
这一晚整个朝廷兵荒马乱,重臣们商量登极的流程,内务府连夜赶工准备登极的服饰。消息根本遮不住,雪片似的飞入京城权贵之家。
“登极?”枣红色王袍的男人挑了挑眉,“这丫头哪里冒出来的?挺有意思的,她还能想到先登极?”
“据说是陆离那厮建议的,陆离可不就是她前夫么。”旁边的锦衣少年道,“三哥,现在怎么办?拦着这登极大典?”
“拦她做甚么?这丫头不过是老皇帝放出来的一块肉,你见过一块皮肉能成什么事的么?”王袍男人道,“不过陆离这厮未免嚣张了些。”
“那不如给他点颜色瞧瞧。”锦衣少年眼珠子一转,右手的折扇在左手掌心一砸,站起道。“三哥,瞧我给咱们的女帝和太尉送一份小小的礼物。”
忙碌了一整晚,朝臣们终于将登极的流程准备好了,匆匆忙忙地呈了上去,不巧女帝未起,只能在殿外等着。
锦衣少年便在此刻飘然而来,见了门口守着的小员外郎,便笑着上前打招呼道:“孙大人。”
员外郎一看,忙道:“钟世子。”
这少年名钟铭之,是容华长公主的儿子,长宁侯府的世子。
钟铭之问道:“孙大人何故在此踟蹰?皇宫禁内,可不是大人抒发忧思之地。”
“世子说笑了。”孙员外郎满脸忧虑,“本部杜尚书名下官前来送折,谁料……”
“哦,原来如此。”钟铭之恍然大悟,好心道:“孙大人,你看不如这样,我帮你把这折子呈上去了,你先去前边盯着吧,若是前边除了什么岔子,那可就事大了。”
孙员外郎乃是新上任的,对京城诸方势力并不了解,只听说这世子是长公主之子,如此算来,可不就是女帝的表弟么?亲戚一家,孙员外郎便安心了,恭恭敬敬地将折子递上,道:“有劳世子。”
“不必客气。”钟铭之笑道,“快去前边看看吧。”
“是,下官告退。”孙员外郎一揖到底,忙不迭地跑了。
钟铭之看他跑远了,随手翻了翻折子,走到紫宸殿旁的池塘里,随手一丢,拍拍手走了。
登极大殿都是午时,但巳时四刻开始便要忙碌前边的诸多流程。谢凝巳时便开始更衣,登极时丧事暂停,新帝要换上龙袍,表示已经是九五至尊。谢凝一看那龙袍便想笑,新龙袍想必是按照成年男子的身材准备的,她连夜要内务府的人改,内务府只好将男式龙袍改小了送过来。谢凝穿上去以后仿佛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十分不像样。
“这可怎么好?”谢凝抚着脸道,想了想,说道:“取些胭脂水粉来,给朕上个华严的浓妆。”
服侍她的宫女太监们登时慌了手脚,好一会儿才有个没见过的宫女提着妆奁盒子进来,跪道:“奴婢长秋宫司妆女史兰桡,叩见陛下。”
长秋宫?他们这是把如今准太后的女官给叫来了。谢凝一笑,“起身吧,快来帮朕上妆。”
“是。”兰桡不敢有违,迅速给她上了妆,跪着举镜子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