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战场便清扫干净。所有民夫和降兵都进了城,连同被遗弃的两千余匹战马,为数不多的粮草,乃至掉落在地的弓箭、刀槍也一样不落捡了回来。唯一未动的,就是那几百具尸体。
这些尸体被垒成了巨大的京观,立在道边,连土都未封。远远看去简直犹若尸山,让人心底发寒。
当日下午,便有探马前来窥探。见到京观,几匹探马连停都未停,慌忙退走。隔日,急报传来。埋伏在壶关附近的偏师收拢了溃兵,撤离上党。
如此一来,潞城之围才算彻底解决。
在确定敌人离开之后,梁峰立刻开城,安置难民。这次匈奴人来的颇急,并未严重毁坏潞城周遭的村落。不过吸取教训,梁峰还是让他们聚里为堡,尽量搬出那些不设防的原始村落,在人多的地方加筑高墙。虽无法抵御大军硬攻,但是每一座邬堡都能最大程度保护附近百姓,拖延敌人进军的脚步。而且以邬堡为单位,更容易训练兵士,形成军事据点。
那六百多匈奴降兵,则被当做了苦力。十五人一队,若是有一人想要反抗逃窜,便连坐诛杀。给的粮食比流民还少,唯有每日干活最多的三队,才能填饱肚子。已经饿了数日,又惊又怕,这群降兵哪还有往日悍勇,只得乖乖听令,为以前的敌人垒起了高墙。
壶关那边很快得到了消息,令狐况亲自前来郡城,拜访梁峰。
“听闻府君大胜匈奴敌骑,杀敌过千?”令狐况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郡城有多少兵马,他这个上党守备还不清楚?光是三千敌骑围攻郡城,都足以让潞城陷入危机。之前太守府送信,让他坚守壶关,莫要出兵援驰。他还以为府君是想固守城池,让敌骑知难而退。谁料几天过去,竟然传来了大捷的消息。也是派出哨探好好探了数次,他才确信这不是敌人放出的假消息,而是确确实实获得了大胜!
对于这个同僚,梁峰就不会解释的那么清楚了,避重就轻道:“杀敌只得七百,还有些俘虏,不过战马倒是缴获了不少。”
令狐况尴尬咳了一声:“下官倒是听说,那夜有坠星入了敌营……”
“是有这事。我见敌营大乱,便派人去攻。果真一鼓而下。”梁峰调转了事情的先后顺序,听起来就正常多了。
实在挑不出毛病,令狐况只得道:“也亏府君当机立断,才能获此奇功!”
“若无令狐将军坚守壶关,潞城又岂能毫发无损?”梁峰微笑答道。
这是要分功给自己啊!令狐况立刻把疑问都抛在了脑后:“府君过谦了。若是并州太守皆如府君,又何惧匈奴不退?”
果真是花花轿子人抬人,梁峰一笑:“大捷还要禀报东赢公才是,过两日我便送捷报至晋阳。不过有一事,需拜托令狐将军。”
分功自然不会白来,令狐况赶忙道:“府君请讲。”
“这次大捷,多亏奕营正率队夜袭。如今大乱将至,如此良材也不好空悬。我想荐他为校尉,归入令狐将军麾下,不知可否?”
令狐况一听就明白了梁峰话里的意思。这并非是给他推荐部下,而是想通过他,让那个羯人获取官职。毕竟太守不能掌兵,若是有个心腹可以领军,且归在上党治下,才是最便利之事。
令狐况也跟奕延一起并肩作战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子的战力。如果放在自己麾下,就算不能调用,也是一个助力。更别说还能交好面前这位府君,何乐而不为呢?
瞬间想了个清楚,令狐况笑道:“奕营正屡建奇功,早就应当擢升。府君不弃,才是下官的荣幸。”
只是三两句,事情就拍板定了下来,梁峰微笑颔首:“那便多谢令狐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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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你要让我当官?”奕延跪坐在梁峰面前,眉峰紧锁。这是要让他离开梁府,为他人效命吗?
“如今大乱已成定局,不能只守着梁府了。”梁峰怎会不知奕延心中所想,耐心解释道,“若是你当了校尉,就能领兵驻守上党。届时匈奴来犯,且不说军功能有个着落,还能正大光明募兵御敌。这可比区区一个官名更为重要。”
奕延不是不懂这里面的关窍,不过有了朝廷任命,他还能留在主公身旁吗?沉默片刻,奕延终于开口:“我是主公一手教出来的,也当只为主公一人效命!”
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梁峰还不敢这样用呢。轻笑一声,梁峰道:“所以我才托令狐将军帮忙。只要有他进言,你就是上党驻军中的一员。分得的兵马,也都驻守潞城,听我指派。如此一来,只是改个名号。等到军屯建立起来之后,就能把这些新兵尽数交予你手。”
听主公如此说,奕延悬起的心才落回了原位:“如此,自当听主公安排。”
见对方没有反对,梁峰长出了一口气:“等到任命下来之后,令狐将军会先分一千兵马给你,这些人可没有经过严格训练,还要好好从头训起。三月之内,便可堪一用。还有这次缴获的兵器、马匹,也都收入郡府武库,如此一来,便能轻松组件一支数千人的强军。除了你之外,府中那些部将也要逐渐渗入军中,牢牢控制这支队伍。”
这就是个鸠占鹊巢的法子。看起来是为朝廷推荐良材,实际则是用梁府部曲,渗透朝廷的军队。只要能够牢牢把握各级佐官,这支队伍,就是标准的梁家军。也是他无法正大光明掌控兵权时,唯一的办法。
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