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歌将乌木法杖深深插/进了碎石海滩中,擦了把头上的汗,自言自语道:

“应该就是这里了。”

数月前,她在斯佩德家族的藏书室中找到了一本地图册,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就看到专门介绍风土人情的那里,在巨石城之外用寥寥数语提到在距离巨石城十数里之外的无名小镇中,有一座已然拦腰折断的占星塔,造型古朴,雕琢天然,甚至还用玩笑的语气说,如果排队太长,进不了巨石城,那么去看看那座“神之纪”的遗物也是很好的。

不久前刚在极北荒漠跟命运女神在占星塔里干了一架的青歌条件反射地就去看那座占星塔的图片,结果看了半天之后不得不失望地表示,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占星塔。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等等,普通?

青歌猛然站了起来,摊放在膝盖上的书也因为她的动作而整本都滑了下去,然而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长风穿堂而过,心里一片波澜壮阔。

全国目前已知的占星塔,一共只有四座,分别位于极北荒漠,帝都皇城,东南沿海,绿野之森,每座都是当年“神之纪”时代的遗物,她为什么会觉得它们普通?每位法师都耳熟能详的“诸神造欧诺塔大陆,七圣出,高塔起,由根源幻化出真言巷与原罪门”中,明显地就提到过占星塔是神之纪时期的标志性建筑,甚至有可能与至今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真言巷和原罪门一样是诸神亲自建造的……

为什么就会被她忽略了这么多年?!

越想越可怕,青歌当时就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就好像有什么未知的、至高无上不容反抗的力量,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强行转移走,将他们的想法都尽数扭曲了一样!

“你要去……巨石城?”奥菲莉亚的表情微妙地扭曲了一瞬:“现在巨石城的城主是当年马尔斯的长老,你要是不怕尴尬的话我就为你写引荐信啦?”

青歌摇了摇头笑道:“我不去巨石城,挚友,我想去看看东南沿海的占星塔。”

“好啊,去看吧!”奥菲莉亚完全没察觉到“占星塔”三个字有多么违和似的,将一把通体漆黑、杖头镶嵌着黑色水晶的乌木法杖交给了她:

“这是我给你亲手做的法杖,你看看合不合适。”

果然是这样……青歌暗暗思忖着。果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转移走,他们压根儿就发现不了占星塔这个字眼的违和之处,就像之前的自己一样。

那为什么现在我就能发现了呢?青歌在心里疑惑道,难道是因为我成为五阶法师了么?

只不过她再怎么疑惑也只会把这种想法憋在自己心里,因为……

那个能毫无顾忌地将一切猜想都诉之于口的人、那个对自己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深信不疑的人,在遥远、遥远的极北荒漠。天涯海角,音书阻绝啊。

就在乌木法杖插/入海滩的那一瞬间,狂风大作,本来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水汽夹杂着海潮声向青歌迎面扑来。红发黑衣的少女将长杖横于胸前,迎风执杖而立,长发猎猎,衣襟猎猎,那把由奥菲莉亚亲手制成的乌木法杖就好像活了过来,重新拥有了生命似的,发出暗沉沉的黑光,将狂风和水汽完全阻隔在了她身前一尺之外。不管她走到哪里,她的周身都是干爽的,一点儿水珠也没能沾湿她的袍脚。

“诸神在上啊。”青歌看着面前那座已经倾塌了大半的占星塔,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感叹:

“这也……毁得太彻底了。”

与极北荒漠那座保存得十分完好、巍峨又壮观的高塔完全不同,这座占星塔半浸在水中,已经被浪潮冲刷得有些变形了,一层的入口处已经被泥沙完全堵住,涨潮的时候也只有最高层能露出水面,周身那些古朴而精妙的花纹已经彻底模糊了,不仅如此,还有零星的牡蛎附着其上,整座塔就是大写的两个字,落魄。

此时正处于退潮期,青歌使着风行术,缓缓地将自己送到了半空中,然后加持了一层火焰盾之后,以一个精妙无比的角度从最中心降落了下去。

“光之白昼,破晓黎明。”青歌念了一句照明咒语,自言自语地抱怨道:“哎,要是我有一个照明瓶该多好啊。”

她抬起头,在已经残破得只剩一半的占星塔里,就着杖头的光芒和微弱的天光,看到了一座庞然大物。

纵使光线十分微弱,纵使她因为明暗的快速转化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太清东西,然而那座雕像的轮廓却是在无数典籍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她就算是闭着眼用手摸也认得出来的——

死亡冥主戴斯的灵魂镰刀。

青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惊叹之后,便走上前去,细细地观察着这座由黑曜石雕刻而成的镰刀的塑像。与极北荒漠中,黄金天平的塑像仍存有一丝来自苟活的阿芙亚娜带来的压迫感十分不同,这座镰刀,乃至这整座塔,都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状态,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属于人,或者是神的气息。

“原来……七大神祗,真的陨落到只剩命运女神阿芙亚娜的地步了呀。”她细细地抚摸着黑曜石的雕像,叹了口气道:

“我为什么就没能生在那个人才辈出的时代呢?”

先有奠基七子探索根源以身殉道,后有三法圣出征大绿潮悲壮慷慨,华莱·奥罗攻上神域几乎将所有的神祗弑尽,青书大公魂飞魄散,留下手札以求百年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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