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兰推着重重的柜车,费劲穿过房间的消毒池,总算来到手术台前。
手术台上,一个人赤身luǒ_tǐ地躺在上面,许小兰其他什么也没顾得上,眼里只剩伤患——他依然在输液,脸上绑着呼吸器。旁边三个医生正无间合作着,其中一个利索地缝合了伤患的腹腔,另外两个接过了许小兰推来的柜车。许小兰失神地正看着医生在缝合,外界什么声音都慢慢远去,整个世界一片宁静,仿佛就只剩下医生和伤患。在她失神落魄的时候,另外两个医生已经将手术台隔壁的长桌上一个个蓝底白盖的小箱子全部码进了柜车。
直到其中一人大声吼她,许小兰的魂才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眼神也聚焦到叫她的人身上,听觉恢复过来。
“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我刚刚没听清楚。”
“……柜车送到仓库,明白吗?”那人用力指了指柜车,又重点强调一遍,“仓库。明白吗?”
“好的,我明白了。”许小兰点点头。
“你是第一次来医院吗?第一次进手术室?”隔壁有人插话。
“是的。第一次来。”
“没事,总有第一次。慢慢你就习惯了。那边那个医生也是新来的,熬过去就没事了。”他示意许小兰看隔壁手术台的一个医生,是个纤细苗条的女医生。
“这柜车装着的是空间站守备的希望,战场上的军士们紧急治疗都在那进行的。”
许小兰不由自主地望向柜车。
“这都是牺牲了的军士们的捐献的器官……”
欣合政府,已经到了紧急存亡的时机。无人机、战斗机器人、无人战舰等等早就在前期消耗殆尽。各种工厂和加工厂组装厂因为原料不足,停止生产。军部只好加大人力的投入,越来越大比例的人类军官士兵走上了太空战场,接着开始烧生物加工厂的活性材料制造有机组织,直到伤员们的需求远远超过了活性材料的供给。欣合政府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于是前线空间站和后勤门卫霞飞星都开始储备牺牲军士的捐献器官。
所有的手术机器人都已经送到空间站去,后方霞飞星上,只留下了智能程度低或者不专精手术水平的面向社交服务的护理机器人。而且日常的磨损天天都在加剧,但维修没能跟得上,眼见因零件故障而罢工的护理机器人越来越多,大家也是毫无办法。
欣合政府连年的战火纷争,财团萎缩,有见识的人已经差不多都脱逃出去,紧张和焦虑从前线开始往后方偷偷蔓延,连平民也逐渐意识到情况不妙,粮价等开始上涨,欣合内部经济水平进一步下滑,更加无力应付战争的开销。
当局将所有的人脉都利用起来,搜刮一切可以搜刮得到的资源,而西门夜说这种志愿者,就属于这类资源的其中一种。
欣合当局,已经将和各方的人情都烧起来,一股子“反正劳资都快玩完了,剩着不用白不用”的味道。
西门夜说在军队里,获知到的信息,总是比后方的许小兰要快得多和多得多。在机甲团没几天,他和其他人就已经混熟了。
西门夜说当天被激光一边“照顾着”一边登舰,全程被投放到t机甲团乃至所有非迎战的第一梯队里,充当紧张军旅生活中的娱乐调剂。光幕上,那颗外表丑陋的诡异陨石状机甲,一次次的神妙闪避,赢得了不少人特别是新人的喝彩。
“兄弟,你那架机甲什么型号?在哪买的?”
这是西门夜说登舰后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当天晚上,和他上下铺的战友leo在他爬床前,还是这么一句话。西门无语,只得含糊其辞。
难道要告诉他们那是南希星系产的么?
leo是个类似拉美人的混血汉子,不太高但身型敦实,说话时舌头老卷,一开始听总是得让他慢慢说,否则就得重复好几遍。不过这人挺可爱的,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毛绒机器人。在他的壁挂式休息舱里,贴满了他的收集品照片。各式各样,有小巧的有软萌的,有会摇头摆尾喵喵叫的,甚至有可以搂着睡觉用leo女神的声音唱安眠曲的。西门怀疑leo已经和毛绒机器人结了婚,所以这样缠绵。别人贴的都是老婆孩子照片,就他是毛绒机器人照片。
西门从记事起,就生活在类军队环境里。现在到了机甲团,就像回到了家似的。天天操练,让西门有莫名的熟悉感。
他们在机甲团的野鹰队,里面每个都是其他队不要的或者惩罚、外来的人。为了管教这批人,野鹰队配了个心狠手辣的队长,乐白,人称老黑,却是一个又高又壮的四十来岁的白种男人,一双倒三角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眼袋,传言他这眼袋是整宿整宿不睡觉想整人的点子搞出来的。老黑一开口,西门就知道他正是和自己联系并且下令开激光射击的人。
“小子,在我的地盘里,别耍滑头。”
“是的,长官。”
老黑隼一般的眼神狠狠的盯着西门,可惜西门毕恭毕敬,拿出军队天生就是服从的那一套来,从头到尾都没一点能挑刺的地方,和刚联络时的拖拉迷糊、又或者闪躲激光时的灵敏迅捷都不一样。这样阳奉阴违的人,在队伍里有种称呼:老兵油子。老黑心里想,管你老油子新蛋子,到他野鹰队就都是他可以“嘎嘣嘎嘣”生啃着吃的野小子。
“跟上leo。”
没有其他多余的命令,也没有解释。西门一个机灵,知道老黑就是在等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