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的遗体安排在十点火化,我们现在过去,勉强能够赶上。”
阮舒定在原地,没有给任何反应。
傅令元走上前,拢了拢她的头发:“还是不想去?”
阮舒低垂眼帘不吭气。
傅令元揽她入怀,掌心轻轻抚拍她的背,提议:“陪我去,嗯?”
他持着笑音:“我这个做女婿的,没花一分礼金就娶了你,林家亏大发了。得了机会给丈母娘送玉佛,还被退回来了。现在她去世,我若连葬礼都不参加,实在显得傅太太份量轻。傅太太不觉得委屈,可我要伸冤。我见不得外人误会我傅三不疼自己的老婆。”
靠上他的肩膀,阮舒无声地弯开唇角。闭了闭眼,她回抱住他,默了默,轻声应:“好。我陪你去。”
“嗯,傅太太真乖。”傅令元夸赞着,吻了吻她的额头,旋即爪子伸向她腰间睡袍的系带,“伺候傅太太更衣。”
“我自己来。”阮舒拍掉他的手,从他怀里拿过裙子。
傅令元任由她,却是双手抱臂,秉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凝着她,靠在衣橱旁不动弹。
瞧出他的心思,阮舒白他一眼,终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脱睡袍,穿文胸,换裙子――总不会她还要矫情地避开他吧?
裙子的拉链在背后。
阮舒自己拐着手肘完全穿得来。
傅令元可不会错过机会,特意挑这个时候过来帮忙,硬是拨开她的手,接过拉链。
不过倒没有趁机揩她油,迅速便帮她合好,并且细心地帮她把领子里的头发捋出来。
末了,他自身后箍住她的腰,通过镜子,深沉的眼波流淌于她的脸上:“阮阮,不要给未来的自己留任何遗憾的机会。”
阮舒握住他的手,眸光轻闪,微微颔首:“好……”
……
殡仪馆火化厅的外间,除了事先得知消息的栗青,林承志和林璞对阮舒的到来都感到诧异。
她终归是迟了一步,庄佩妤的遗体已经送进了火化炉。
不过也并不遗憾。昨天恍恍惚惚地冲进追悼厅内,算是见了她最后一面。
回想起冰棺里她的模样。体面的妆容,温柔的笑意。就保持着那样的姿态离开这个世界,挺好的。
不多时,装有庄佩妤骨灰的陶瓷管送出来了。
林承志接手的时候看了阮舒一眼,见她神色淡淡并没有要拿的意思,便依照原先的安排,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前往公墓。
直至站在墓碑前,阮舒才猛地记起,在这里,她会重新看见林平生。
墓碑上的照片恰恰将他的样貌凝固在十年前,端着那张熟悉的看似和善的面孔。金丝边的眼镜后,他的目光灼然,仿若曾经那般,避开大家的注意力,悄悄落在她的身上,猥琐与yù_wàng昭然。
恍恍惚惚间,猥琐与yù_wàng转瞬变成不可思议和惊恐求助,最终化为愤怒,紧紧地摄住她。
一股冷寒骤然从脚底蹿上来,脖颈间如同绕上来带毒的藤蔓,死死地纠缠,叫人呼吸困难。阮舒本能地后退,背后撞上一副胸膛。
“怎么了?”傅令元扶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
“没事。”阮舒以最快的速度捺下心绪,强行恢复镇定,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
傅令元深深折眉,眼风探究着她的神情。
阮舒微微低头,深吸一口气,复而重新抬头时,脸上已呈一惯的淡静和清冷。
墓碑还是那个墓碑,照片还是那张照片,照片上的林平生目光平平,没有任何异样。
眸光往旁侧扫,庄佩妤的照片乍一入目,阮舒怔了怔。
昨天灵堂上的那张,用的是证件照。可今天墓碑上的这张……
“照片是谁选的?”她问。
“是我。”出声回答的是林妙芙。
灵堂她可以不出现,火化厅她也不方便,但最终这入葬,无论出于子女的身份,还是庄佩妤生前对她的疼爱,她肯定得出席。
她比他们早来墓前等候,旁边站着一张陌生的中年妇女的面孔,是栗青帮忙新招聘来的保姆。
此刻她正半偎依于保姆的怀里,眼眶红红的:“妈的照片是我选的。大伯父说要一张漂亮点的当遗照。可是妈很少拍照,少数的几张也基本是全家福,我翻了许久的相册才找出来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阮舒抿抿唇,沉默两秒,漠漠道:“没有问题。”
时间差不多,入葬仪式按照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
在落葬师的指导下,林璞先帮忙在墓穴内焚烧少量的黄纸,然后将准备好的福荫土铺洒于墓穴底层,紧接着,林承志抱着骨灰盒,小心地将其朝南安放入内,再在上面铺上金色的布匹。
自此为止的整个过程,阮舒不曾参与,只面无表情地旁观。
直到最后撒福荫土,她突然松开傅令元的手,从林璞手里接过装有福荫土的一包袋子,靠近墓穴旁,垂眸盯着已经快被福荫土全部包裹的骨灰盒,抓住一把土。
撒落。
完全覆盖。
入土为安。
落葬师封穴的时候,全部的人肃立,唯独林妙芙哭出声,哭的对象却不仅只是庄佩妤而已,还有林平生,哭着哭着便又将矛头对准了阮舒。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整个家都是被你搞散的!害了爸爸害了哥哥,现在连妈也死了,你下一个是不是该对付我了?来啊!来弄死我啊!我一点头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