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对不起大小姐,对不起傅警官,对不起小少爷。也对不起我。为什么不走?”
陈青洲手上正在用力,把布条往两边勒紧。
荣一没能再说话,痛得身体下意识地往上拱,血丝昭然的双目瞪得几乎要出眼眶,青筋悉数暴起,脸上夹杂着血色的汗珠子豆子一般大。
头顶上方传来多人跑动的动静。
为了不发出声音。荣一的牙齿更是紧紧地咬合在一起,看起来貌似只要再咬上一会儿,他的牙齿都会烂掉。
陈青洲没有办法,找不到其他能给他咬的东西,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痛苦。
上面的人在用面甸话相互询问“找到没有”,几人均说没有找到。
其中一人发火,狠狠地蹬了一下脚:“怎么会没找到?!一定还在工厂里!他们跑不出去的!全部都快点!青门那边要的就是人!把人弄丢了,我们往后每个人都没法活下去了!”
“你们!去那边!”
“你们!去这边!”
“你们!跟我来!”
“全部都再找找!再问问负责其他区域的人,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
一伙人顿时又分开。
陈青洲屏住呼吸,侧耳凝听,直至他们走远,才暂且放下心。
转回脸,便见荣一也已熬过方才的那阵疼痛,整个人却跟虚脱了似的,瘫软如泥,半阖着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陈青洲。
陈青洲故意嘲笑他眼里的水光:“是不是一条好汉?扎个伤口,你就痛得一直冒眼泪?应该把十三拉来瞅一瞅你现在的样子。”
荣一根本没听进去他用来缓和气氛的话,嘴里依旧不停地念叨:“二爷。你太让我失望了……”
陈青洲淡淡嘲弄:“嗯,你不用一再强调了,我也对自己很失望。”
“二爷……”荣一的眼泪流得比方才还要凶猛。
陈青洲眉眼淡静,忽地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七”:“你跟在我身边十多年,为我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其中最危险的有七次,全部差点要了你的命,结果最后都撑过来了。”
“以前我就在想,谁都有可能背叛我,你荣一不可能。可为什么你不可能背叛我?不是因为你为我卖命。我至今没琢磨明白。就像你,大概也没琢磨明白过,为什么你心甘情愿为我卖命。”
荣一哑然。哑然于,陈青洲所说的问题,他确实不曾有过答案。或者更准确来讲,是他根本压根未曾去思考过这种问题。
陈青洲的话还在继续:“琢磨不明白,索性就不琢磨了。也许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注定如此奇妙,追溯不到缘由。比如我和清辞成为夫妻。比如我和小阮成为兄妹。和与你成为主仆、成为亲人,应该是一样的道理。若谈及轮回之理,那可能就是你上辈子欠了我的,以致于你这辈子跟随我左右上刀山下火海。”
他唇角露一抹淡淡的笑:“荣一,你不用愧疚,不是我不想走,是我其实根本走不了。如果你一定觉得我是为了你,那就当作是这样的吧。”
他比划的“七”字还在:“我用这一次,换你曾经的七次,还是我占了便宜。我们的主仆情谊就到今天为止。你放心,如果再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丢下你,头也不回地自己走。”
荣一点头,不停地说“好”,像要笑,却分明在哭,眼泪泛滥成灾,和鼻涕、和血液全部混杂在一起,有一部分还流进了嘴里。
陈青洲实在看不过眼,叹着气,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那么多次,今天刷新了你狼狈的记录。”
荣一哽咽,耿耿于怀:“也刷新我无能的记录。”
陈青洲垂眸盯着他那没了的手,没有说话。
短暂的安静之后。荣一打破沉默:“二爷,呆在这里只有被他们重新抓住的份儿。你快点想办法去到出口那边。”
陈青洲没有马上应承。
这两天在厂里,已经发现,他离开的这大半年,李叔和彭师傅二人在工厂里施加的影响力比以前大很多。倒也不是鼓动他们与陈家分裂单干,相反,是加深了这群原本无依无靠漂泊之人的凝聚力。
导致他被困工厂除了他们人多势众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在出口的问题荣一口中的出口,不是指工厂的正常出入口,而是在那以外的另外两个秘密设计。
一个用以撤退全厂员工,李叔、彭师傅、薛叔和杨炮四人也都知道,现在貌似已经被透露给了厂内带头的某几个员工。所以等于废了。
另外一个出口,荣一知道只知道它的存在、不知它的具体位置,唯独陈青洲最清楚。麻烦就麻烦在,那个出口一个人出去,必须有另外一个人在里面邦忙。
九思当时就是从那里逃出去的。正好工厂的这邦人不清楚原来还有九思,也就没发现少了一个人。没有去追捕。
陈青洲刚刚告诉荣一的话其实没有撒谎,他的行踪暴露,时间紧迫,他没功夫教会九思在内的使用方法,只能先让九思出去。
而他暂时留下,一方面荣一还被那群人围攻,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保住那个出口的安全性不被他们发现,以便再另外图谋出去的机会。
“二爷……”荣一轻轻碰了碰陈青洲,“我们现在距离那个出口还有多远?”
陈青洲凝回注意力,没有直接回答他,安抚道:“不用着急,我们先多休息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