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漾真正醒来,是新年前一天。
那天是除夕,窗外噼里啪啦的全是炮竹声,我抱着神智不清楚的小弟,吃的是医院发的水饺。
漾漾除了下肢,腹部和面部烧伤达30,精神受到强大的刺激不说,单单是后期的植皮、修复以及各种康复,至少要五年以上。
他可能是医院住久了,清醒的时候,会喊着回家。
“漾漾!”我捧着被他打乱在地的水饺,“姐姐就在这里,姐姐不要离开你,只要我们在一起,不管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好不好?”
“爸,爸爸……”漾漾口齿不清的要爸爸。
因为平时妈妈比较忙,我和小弟跟父亲相熟一些。
新年钟声的爆竹下,我被他的呼喊,染湿了双眼,可我不能哭,一旦我哭了,就会影响形象。
在这个纸迷金醉的世界,像我这种刚刚成年,大学又没毕业的女孩,面临高额的医药费,只能吃青春饭,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楚。
刚来暮城的时候,揣着仅剩的两钢镚,连一支糖葫芦都买不起。
要不是漾漾住院,我以看护的名议,还能在走廊打地铺,早已经睡马路了。
盛庭——
第一次走进,我不懂仅仅是服务生,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工资。
可能是巧合,第一晚我就遇到了熟人——林昌。妈妈以前的追求者,直到漾漾出生,都还不死心。
看见我,他很错愕,“白飞……”
秃顶又大大的啤酒肚,我看见他就恶心。
被领班警告了几次,我还是学不会隐忍,可一听说扣钱,我立马懵了。
那是弟弟的医药费,是我和小弟所有生活的来源,没了工资,我和漾漾寸步难行。
那晚之后,我才真真正正的明白,为什么所谓的服务生会有那么高的工钱,原来青春就是最大的资本。
在这里,无论你肩膀上背负的是什么,没有人会同性,你只是最低等的消遣品,哄客人开心,想尽办法让客人买单,就是你最大的己任。
两月后,我不知道林昌是从哪里知道,我就是白飞女儿的事实,总点我的台。
这个有取向的臭男人,我既要周旋又不能得罪——解决温饱后,闲暇之余,我就开始搜集关于梁支齐的信息,可能是苍天有眼,竟真让我找到,一个叫于长飞的男人。
我以为我的小秘密藏得很深,不会有人察觉,却偏偏被林昌知道了。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或许用这句来形容林昌一点也不错,他把在我妈那里碰壁的怨气,全部都转移到我这里,甚至几度看我为已有。
呵呵,宣誓对风尘女的所有权,没有足够的财力,盛庭怎么肯?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林昌的执着,我可能买不起大庆路的房子:2203室,那是我给漾漾的第一个家,只是接他回去之前,先捡了个可怜的女孩。
每一次看见她的纯真,我总想到了成年前的自己。
具体在翠翠死后,我为什么替苏文静去陪林昌,我想是不想她,落魄的和我一样。
是的,即使同在盛庭,她也和我不一样。
她是洁白的莲花,而我……
丢掉中指处的烟蒂,我想了想,我就是被丢在路边的手纸!
白莲怎么能被畜生玷污,就连手纸一起同流合污吧!
只要有钱,我基本上对客人是麻木的,没有所谓接或不接,唯独于长飞,他是不同的。
来暮城的两年,我早已经没了18岁以前的蠢真,我独来独往,与香烟为伴。
于长飞说,他第一次见面我的时候,就喜欢我独具江南女子的灵气,还有那淡淡面容下的阴郁,一看就是个悲伤,有故事的女人。
其实那一年,我只不过才刚刚20岁而已!!
在我所作的功课中,于长飞正是临市一把梁支齐大姐梁美萍的丈夫,梁美萍虽然嫁来暮城之后,和临市娘家的关系还是很好。
一次喝醉,于长飞吐槽:原来看似风光无限的他,实际只是依附着妻子梁美萍生活。
于氏集团,在暮城算不上龙头企业,却也是小有名气,可终究只是梁美萍替娘家洗黑钱的一个工具!
这个信息,对我来说,太多重要。
重要到梁美萍到盛庭辱骂、甚至打砸我都忍了。
相比起爸妈的死,家破人亡的悲惨,这么一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室友苏文静几次劝我,实在不行和于长飞断了吧,可她又怎么知道,于长飞只是我的跳板?
我现在活得有多惨,心底的恨意,就有多痛。
两年以来,我表面风轻云淡,只有我自己知道无数个无眠的黑夜,唯有这一身的疼,才能让我坚强的生活下去。
只是我没想,梁美萍会狠到绑架漾漾。
那一次要不是我和她达成协议,永永远远的和于长飞保持距离,恐怕后来她不会那样守信的送漾漾再回三院继续治疗。
只是梁美萍或许永远都不知道,我和于长飞实际没关系。
他可能算是所有客人中,唯一一个真心对我的男人的,一直在等我心甘情愿。
从相见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我不可能情愿,又怎么会有心甘的一天?不是都说婊子无情么,接近他本身就带着目的,又哪来的情?
我不知道租房子给苏文静,是幸还是不幸。
那一晚徒手扎死的三个男人,是我一生都忘不掉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