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世间所有君王都潜心修炼,是否便没了战争?”将绝曾不止一次地和袍泽们聊过这个问题,袍泽们似乎受不了他的口无遮拦,又似乎有所顾忌,一直对此避而不谈。
直到某天又一次大胜归来后,一位副将喝得酩酊大醉,终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那副将说:“修炼?老子要是有灵币修炼,压根就不会来上这劳什子的战场!还什么修炼后就不打仗了?哈!将军你真是太会说笑话了……”
后来将绝因为妄议君王被文臣弹劾了一番,将绝便也识趣地不再提及此事。不知为何,那个袍泽酒后的醉话却被他铭记在了心上。
多年之后将绝才明白副将那未尽之言究竟是何意,因为他在战场真正见到了一位修为高绝的敌国君王,那人便是帝阙。
将绝第一次见到帝阙之时,并不知道帝阙是何境界。他只是见男人立于金龙之上,单纯地觉得对方很强罢了。按理说帝阙有如此天赋如此修为,早就不该再当什么小千世界的帝王了,而是该到强大的宗门之中再度变强,可他偏偏就留在了小千世界。
战争终究是战争,将绝虽有预感自己并非帝阙敌手,却不可能避而不战。他毫不犹豫地剑指金龙高声说道:“你,可敢一战?”将绝试图以此激怒帝阙与其一战,然而帝阙全然无视了他。帝阙自始至终都只是冷眼看着下方之人的挣扎咆哮,他或许一出手便能横扫千军,他却选择高高在上地俯瞰战场。
那场战斗最终结束得很快,将绝率领着军队又赢得了一场胜利,他却没有分毫的喜悦。那一刻将绝恍惚间领悟到了什么,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棋子,供人在棋盘上拼搏厮杀。而帝阙仿佛掌控着整个棋局,棋盘上之人的生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他所赢得的这场胜利也不过是对方所施舍的罢了。
“你难道不是此国君王?”将绝指着敌方的旗帜不确定地说道,他甚至想过帝阙也许和这军队并无关系,他只是过路之人罢了。
“我非一国之君。你若是再拿剑对着我,我便折断你的右手。”帝阙低头看向一再挑衅他的将绝,直接乘龙离去。临走之前,他薄唇间缓缓溢出了三个词:“忠诚,狂妄,却愚不可及。”
这场胜利太过诡异,将绝回到营帐之后便向以前的友人传了一条消息,想要向对方打听帝阙的来历。这人是他以前四处游历之时偶然结识的,似乎是大千世界的宗门子弟,知道不少隐秘之事。而没过多久将绝就收到了回复,他看清消息后却放肆大笑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父亲祖父为何接连身亡,他征战之路为何如此顺遂,他将绝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友人告诉他,帝阙生于小千世界,十八岁登基为君,随后数十年间大肆吞并周围国度,将其所在的位面打造得坚如磐石。之后的三四百年此人渐渐在小千世界中扬名,他最出名的不是他的修炼速度,而他的权谋心计。
谁也不知道帝阙控制了多少个位面,但从其从未减缓的修炼速度来看,他收敛的财富只多不少。从古至今,绝无一位君王如帝阙这般富有。
其实帝阙敛财的手段非常简单。他并非是如众人猜测那般巧取豪夺,如今的三千世界都在使用灵卡,根本无法横征暴敛。帝阙只是用灵币买通位面某个国家的君王,他先是派兵除去那个国家的世家大族,帮对方营造出国之将亡的模样,随后再派羸弱之军送去一场又一场的大捷,使得对方的国家再度兴盛起来。而这样那个能力挽狂澜的国家君王自然而然地成了民心所向。
民众们会心甘情愿地向国家向君王奉上灵币,只为这一次次奇迹般的胜利、为这难得平静的生活。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所信任的君王要将所得的大半钱财上供给帝阙,那个一手造就了这无数场战争的帝阙。
而一旦帝阙觉得这个位面再也无利可图之时,他便会派兵全面征服它,将其纳入自己的领地。
将绝越看笑容越深,眼睛也愈发暗沉。世家大族?他们家正是这个位面最繁盛的世家大族;国之将亡?他从军之前恰好是国之将亡;场场大捷?这些年他也称得上是常胜不败。至于人心所向……每次他回城时听到的欢呼之声早已说明了一切。
帝阙布下了无数个棋局,而他将绝则是某个不起眼棋局上最好用的棋子,这不可笑吗?
那一刻将绝突然想起了当日在殿中君王对他说的鼓舞之话,他发现自己果真是愚不可及。他曾经竟真的想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献上余生,他竟真的想为了那虚伪至极的君王献上忠诚。
如果这算是温柔体贴的话,如今的将绝觉得没有人再比百年前的自己更温柔体贴了。别人缺刀,他便将自己打磨锋利;别人缺刃,他便奉上信仰毫不退让。难道这还不够“温柔体贴”吗?
这件事在小千世界算得上最深的秘密之一,但在大千世界、中千世界高层之人的耳中倒算不上什么隐秘,这反而被他们看成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他们皆在赞叹帝阙的君王风范,也在暗中忌惮他的狠辣乖戾,那些日子帝阙似乎已经慢慢将势力进驻到中千世界,听闻他的修为早已到了渡劫境,中千世界也无人掠其锋芒。
将绝这才明白帝阙当初那句“我非一国之君”究竟是何意。他非一国之君,因为他早已是整个小千世界的无冕之王。他也知晓为何帝阙修为高绝却不前往中千世界,因为他早已是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