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弘怔怔地离开了四姨太的院落,路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擦肩而过的侍卫、家丁、奴婢忙碌着,喊叫着,哭泣着。五姨太刚死,又添两具尸体,张府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张浩承和四姨太死在一堆,府中议论声声响起,张京弘失魂落魄,颤颤巍巍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很快,天便亮了,张京弘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又伤心欲绝。很久过去了,阿楚端着一壶茶从外走了进来,嘴里边说着:“公子,阿楚帮着阿游他们处理了一下现场,实在放心不下公子你,就过来瞧瞧你了。来,在寒风中站了几个时辰,喝杯热茶驱驱寒吧。”
张京弘接过阿楚递上的清茶,饮了两口,说道:“对了,阿楚,可有见到二姨太?浩承之事,他一定很痛苦吧。张老爷呢,他身子还撑的住吧?”
阿楚照实应道:“大晚上的,浩承少爷和四姨太死在一堆,明眼人一瞧,就会猜测是怎么回事。一些风言风语也就起了,府中家丁众多,你一句我一句,老爷脸色难看极了。现在又死了两个人,府里的人个个心神不安……”
阿楚没再说下去,但张京弘感觉他话语还未说完,问道:“是不是他们都闹着要见我?”
阿楚眼神一惊,因为张京弘猜到了,他怯声道:“他们说……他们说京弘公子你是张家村第一能人,这个时候应该出来说句话。浩承少爷和四姨太的死,以及继舟的被抓,都是什么原因。”
“我知道了,我等会就去。”张京弘手捧着茶杯,热腾腾的,心中暖和不少。阿楚又怯声道:“公子,其实,还有一事,阿楚不知……”
“你说吧,我没事。”张京弘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身子一振,挺直而坐,紧紧望着阿楚。阿楚说道:“我刚在堂前看到二姨太,她叫我给你带一句话,她此时在她的院落等你。”
“浩承之死,我也有责任,我这就去见二姨太,要打要骂,我都一一承受。”说着,张京弘倏地站起了身往外走去。阿楚忙追了出去,嚷道:“公子,还有我,阿楚愿与公子共同进退。”
这是一间清雅素洁的院落,有花有草,堂前摆设简陋。初阳下,神情恍惚的二姨太正捧着一件男式衣服在发呆,正是她的儿子张浩承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悲痛欲绝,在这个坚强的女人身上,还显现出一抹淡定。她浮肿的眼睛,紧锁的愁绪,掩盖不了她内心的伤心,她只是将伤心收起,用那淡定遮掩而已。
张京弘应约来到了院子,门是开着的,除了身后跟来的阿楚,院子无其他人。张京弘低垂着头,愧疚道:“二姨太,对不起,浩承的事,我也有责任,您要怎么罚我,我都无怨言……”
阿楚急声道:“二姨太饶命,浩承少爷和四姨太的事被继舟发现了,继舟以此要挟,向四姨太勒索五百两。阿楚在想,这事迟早是包不住火的……”
二姨太打断了阿楚的话,心平气和道:“阿楚,我想和京弘说几句话,你先退下吧。”
阿楚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为张京弘辩解两句。张京弘望了他一眼,他这才躬身离去,守在了院子外。
院中有片刻的沉静,张京弘说道:“二姨太,请你节哀。”
二姨太叹声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自小就和浩承要好,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也不算一个外人,有些话我还是直说了。”
张京弘躬身道:“是,二姨太。”二姨太遥望着天边,缓缓道:“知子莫若父,我虽是浩承的母亲,但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端倪。老四喜欢栀子花的香粉,而我在浩承的衣服上,也闻到了这股味道,所以,当时我震惊极了。后来,我拐着弯,向浩承说起了亲事,他很排斥,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很快乐。”
张京弘惊愕不已,想不到这个显少出门的二姨太竟然知道张浩承和四姨太之间来往。他颤声道:“二姨太既然知道了,也没有阻止浩承,难道是觉得不方便吗?”
“不。”二姨太说道:“一开始浩承就做错了事,即使我劝了,他也不会听的。因为他已经深深为老四着了迷。相反,我若劝了,大家只会觉得尴尬,或许,浩承会离开这个家,离开我,永远不回来。他选择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女人,迟早是要受到伤害。只是我没想到,为了这件事,老四竟然杀了思婕……”
二姨太凄凉地摇了摇头,喃声道:“这一切真是太痛心了,只是了思婕,她大好年华,就这样走了。”
张京弘怯声问道:“二姨太,你不为浩承的死惋惜么?如果你要责备京弘,京弘都会欣然接受的。”
二姨太说道:“傻孩子,我怎么会怪你呢,这都是浩承的选择,浩承的命,只是可怜了无辜的思婕。我教子无方,我愧对大姐。”
张京弘忙宽慰道:“二姨太,您千万别这么说,大夫人也是明理之人,四姨太已经自尽,她的死,也算是向大夫人赎罪,二姨太您就不要内疚了。”
“好。”二姨太慈祥道:“所以孩子,你也不用自责了,作为族长之子,你有义务秉承正义;作为捕快的弟子,你有责任伸张冤情。京弘,你所的,是为了无辜死去的思婕,你没有错,我也不会怪你的。”
“多谢二姨太……”张京弘动容万分,言语哽咽,不知说什么好。二姨太说道:“五姨太惨死,我心中也是悲伤,望京弘也能为她主持公道,不管凶手是谁,他杀了人,就该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