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的下人们很少有这么早就起的时候。
灶上的几位掌厨几乎整夜都没有合眼,三更就起身等候主家吩咐。
灶台上摆着前夜里做好的各式冷盘,新鲜的鸡鸭鱼肉正由家丁们流水一样抬进来。
“快点,快点。”婆子们招呼着小丫头们来回烧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急色,却又有几分兴奋难掩。
整个金陵城,今天恐怕都没有苏家的大厨房里热闹。
因为今天,是苏家最璀璨的一颗明珠,苏容锦苏二小姐,出嫁的日子。
苏容意还是依旧好眠到天亮。
但是今天,比往常醒得早些。
这桩婚事,拖到如今,已经是秋天了。
就算她离苏容锦的院子远,也能感受到不同以往的热闹。
“小姐,您也要去二小姐那里看梳妆吗?”
苏容意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往过去的十年,她都是知道,自己会有嫁给谢邈的那一天,谁能想到,她最后会看着自己的“姐姐”嫁过去。
苏容意笑笑,“算了,没有什么好看的。”
这喜事,又不是她的喜事。
这喜事,也不是桩喜事。
“言少爷没有什么消息?”她问。
鉴秋努努嘴,“能有什么消息。”
她觉得自家小姐怎么可以去关心那个泼皮呢。
苏容意皱眉,看来,薛栖还没有动身。
“小姐,您应该问问白少爷的情况啊……”
苏容意失笑,“我为什么要问问他的情况?”
“因为您很快就会嫁给他呀。”
“很快嫁给他……”
苏容意摸摸梳妆台上的脂粉盒子。
没有这么容易吧。
“小姐,今天前院和后院很多人走动呢,您正好趁这个机会,也可以多和白少爷说说话,说起来,近来你们好像比以往生分些了,难道真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定过亲的未婚夫妻就要保持距离?”
苏容意说:“是啊。”
镇国公娶亲,是难得一见的京城热闹大事。
更别说苏家嫁女,十里红妆,席开百宴。苏家门口看热闹的行人里里外外挤了个水泄不通。
谢邈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扎着红绢,他第一次穿红衣,也许也是唯一的一次了,更加衬地面如冠玉,十分俊秀。
只是……
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路上的行人都有这么一个疑问。
怎么看,这镇国公都不像去迎亲,反而像是寻仇的啊。
瞧这张脸臭的。
于是乎,关于镇国公其实属意妻妹苏三小姐的流言又传了起来。
这回他们倒确实是误会谢邈了,有心人只要留意下这位年轻国公爷的身后,就能猜出他在新婚之日黑着脸的原因了。
“你过去点啊!”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的少年朝旁边扬了扬鞭子。
旁边骑着白马的美貌少年又挨过来,“你皮痒是不是?”
“你老挨着我,你是不是断袖啊你!”
薛栖忍无可忍。
“我呸!”言霄坐在白马上,“就你这猴样,除非是个瞎了眼的断袖才看得上你。”
替薛栖牵着马的小厮在热闹的吹吹打打中努力提高嗓音,“小少爷,请您注意些言行啊!”
全京城,敢这么对言霄说话的,估计也只有薛栖这个初生牛犊了。
薛栖恼火地轻轻用脚尖踢踢他,“快给小爷闭嘴。”
言霄又挨过来了,“薛家弟弟,你怎么还不回西北?”
这已经是第几百遍了?
薛栖简直对这牛皮糖无语了,“你一天到晚地,连今天都要缠着我,就是要我回西北?我回去你能有啥好处,能多快肉还是长点膘啊,瞎卖什么劲!”
自从言霄上次把他五花大绑差点抬出镇国公府后,他对言霄就再也没有半点尊敬了。
破罐子破摔,反正言霄现在已经快把他烦死了。
言霄点点头,“是啊,好处大着呢,这是比长膘还让本少爷快乐的一件事。”
“行了,过了今天,我回去就是,你别骚扰我了。”薛栖瞪着言霄。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个男人缠得这么狼狈。
言霄撇撇嘴,过了今天才走。
他不是第一次表露出这个意思。
言霄笑笑,自己果然没有浪费今天的一张懿旨。
薛栖这小滑头。
今天,一定有事会发生。
前面的谢邈哪怕隔得这么远,都能听见这两个人在身后咋咋呼呼的声音。
他的太阳穴再次抽了抽,脸又黑了几分。
薛栖少年心性,要来迎亲,他自然不会拒绝,可是言霄算是怎么回事?
今天一大早,大门一开,这人就捏着太后的懿旨,来个“奉旨迎亲”。
奉旨迎亲?
谢邈觉得这是今年他听见过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刘太后为了这个外孙,是一点都不在乎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谢邈的脸面往地上踩。
他紧了紧手里的疆绳。
终于到了苏家门口,言霄黑着一张脸,连拦门的人都有些心有戚戚。
尤其是苏绍云,他向来对谢邈有些敬畏,一时也拿不好主意,要不要难为一下这未来姐夫。
谁知道谢邈身后突然探出一个头来。
“原来都在啊。”
苏绍云吓得一个踉跄:“言、言少爷……您、您怎么在这?”
他是不是眼花了?
言霄理理衣襟,“帮行远迎亲啊,我们关系还不错的。”
还不错……
全天下大概就他一个人这么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