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锦不为所动,只温婉地笑笑,“做弟妹的,这都是本分,姐姐先喝口茶吧。”
嫁到镇国公府几个月,却让她与前面十几年的人生彻底做了个了断。
苏容锦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这般虚伪。
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的。
她不会任由这辈子都被人践踏到泥里。
日子过不下去,总也要想办法过下去。
“后宫之中,国公爷是没有办法随意出入的,姐姐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苏容锦的眸光一闪。
她还想见她口中的猊哥儿吗?
谢微闭上眼睛,气息滞缓,苏容锦却很有耐心和她说话。
“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如果当日嫁来镇国公府的,是薛姣,她今时今日会说什么话?”
谢微道:“表妹她,和苏家二小姐,是断……不能比的。”
苏容锦笑笑,“也就是此时,你还能记得她了。”
她心中却早已确信,谢微不是厌恶自己,从前也不是厌恶薛姣。
她厌恶的,是镇国公夫人,是她自己的弟媳,只是嫁给谢邈的那个人而已。
苏容锦也叹了口气。
可她也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了,还计较什么呢。
那不堪的秘密,也只有她知道。日子还要过下去,她还要做几十年的镇国公夫人,这一个早逝短命的大姑子,对于以后的她,和她未来的孩子来说,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苏容锦走到出神的苏容意身边:
“这次,三妹妹也治不好她了吗?”
苏容意微微偏过头打量她,却从苏容锦的脸上看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二姐和以前倒是不太一样了。”
苏容锦笑道:“是啊,或许你是对的,从前只是我把这世上的事想的太美好罢了。”
苏容意没有意外,在国公府里生活了这么久,谢微谢邈姐弟间异样的情愫,她这个做妻子的人,是不可能没察觉的。
曾经的金陵明珠苏二小姐,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恐怕心理上要熬过来,是花了不小的力气。
苏容锦道:“我知道曾经她的心思,甚至想让你介入我与国公爷……三妹妹,某些方面,我承认现在的你更令人省心。”
夸她知进退吗?
苏容意有些好笑,“所以呢?你现在想说,最好我永远也不要动那样的念头?镇国公夫人的担子是我永远承担不起的重?”
苏容锦微微蹙眉。
其实她心里的负担,远远比苏容锦能想象的更重百倍千倍啊!
可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没有什么能够再让她觉得承受不住。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苏容意又岂会像苏容锦揣度的那般,囿于妇人闺帷,想的尽是自私算计。
苏容锦也肃容,“三妹妹,你要知道,你能够进宫,完全是苏家的筹谋,你以为只凭你自己能够做成什么事?”
她冷笑道:“薛姣留下一个弟弟薛栖,在国公府里住了这些日子,我已经安排人送出府去了。”
她知道苏容意很在乎那孩子,谢邈也将他看得极紧,因此费心费力,才能在这几日把他安排妥当。
苏容意其实并不担心薛栖,她反而讽刺道:“二姐姐所谓筹谋,难不成是为了我?你我都知道,局势瞬息万变,苏家想求得安稳,只能随波逐流,你和你哥哥都是聪明人,你护的是苏家?还是你们兄妹自己,你们父母,你们的地位,你们的荣誉,你们子孙祖祖辈辈的荫蔽?!”
她笑起来,“我要的又不是这些无用之物!”
“你!”苏容锦脸色煞白。
苏容意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的是,善恶终有报!”
掷地有声,字字珠玑。
苏容锦一时竟无言以对,原以为抬出薛栖,便如握着她的命脉,却不想苏容意竟是完全没有丝毫退缩。
她疯了吗?
苏家,镇国公府,甚至得罪更多的人,她都能全然不顾!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苏容意转回头,窗外的夜色已经浓浓地落了下来。
苏容锦还想再说几句,却被苏容意抬手喝止。
她立刻叫人:“去看看皇后娘娘如何了?”
小宫女忙应了跑出去。
苏容锦俏脸冷凝,“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苏容意道:“镇国公夫人,躺在榻上的那位,你觉得她对镇国公来说有多重要呢?”
苏容锦不明白她为什么将话头转的如此之快。
她不知道,苏容意知道。
一旦找到症结,如碎片般的种种线索都能拼凑成完整的前因后果。
谢邈和谢微如果真的不是亲姐弟,那么谢邈对于谢微的感情,必然不用像谢微这般隐忍扭曲,充满罪恶。
他宁愿杀了薛姣也不能让谢微去死,可见除了爵位功名,谢微对他来说还是不一样的。
这二人之间的羁绊之深,深到让谢邈可以一再为了她不顾一切,深到谢微可以为了他付出生命。
所以那日谢邈会冒着这么大风险,漏夜派杀手到江宁县田庄掳她,所以谢微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也甘心做了十几年药人。
哪怕苏容锦觉得可以暂时放下心来,觉得终于可以摆脱谢微这个让她恶心,给她的婚姻带来无限不幸的存在,但是苏容意知道,谢邈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就是现在。
她回头望了一眼又无声无息地沉睡着的谢微。
最后一次机会,就是活生生的自己,重生后的薛姣。
小宫女跌跌撞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