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妃醒过来后,初雪原还是再次想问问她的意思。
杨妃的神情很平静,甚至带了点木然。
“是,如果我死能够救我的孩子,请不要有所顾及。”
初雪原面上有点不忍,“但是方法或许很残忍很痛苦……”
杨妃咬了咬下唇,“没关系。”
这蛊如此歹毒,要解蛊的法子,想必也是无比残酷。
但是杨妃都能够接受。
“我只有一个要求。”她继续说:“能够让我清醒哪怕一天。”
初雪原也知道自己不应该问理由,只道:
“如果只有一天的话,可以。”
初雪原擅用虫蛊,虽然他做的虫蛊比不得杨妃身上他父亲做的阴蛇蛊,但是一天时间,还能够维持。
“三天后,在下可以为娘娘……”
“不,不行。”杨妃立刻打断他:“两天,只能两天,第三天早晨,我必须是清醒的!三天,三天不行……”
杨妃突然激动起来,有些语无伦次,苏容意一直站在一旁,见状忙过去安抚她:
“娘娘,您别慌。”
初雪原已经怀疑杨妃这个女人略微有些不正常了,他却还是道:
“请娘娘就给在下两天时间吧。”
苏容意送初雪原出披霞殿,对他道:“娘娘她,只是还有心愿未了,第三天过后,你想用什么法子解蛊,她都不会有怨言的。”
杨妃的这种执着,有时连苏容意也觉得心惊。
因为皇帝对于渭王的处置,已经发落下来了。
三天后,问斩。
初雪原有些理解,“曾经我们家族用蛊,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帮助人们摆脱痛苦。我小时候,常有一些人来找我祖父,求祖父给他们下蛊,那时候我不懂为什么,直到后来才渐渐明白,世上活得痛苦的人太多了,他们宁愿选择愉快地死,我们湘南虺家就有这样的蛊,能够使人致幻,然后在幻觉中死去。”
他笑了一下,“虽然是杀人,可是有时也是种慈悲吧。”
苏容意抿嘴,是啊,杨妃大概也是那种人吧。
“但愿,娘娘走的时候不会太痛苦。”
初雪原明白这是杨妃的私人要求,只说:“苏小姐,我不会告诉皇上的。毕竟,我这几年来,用蛊杀过很多人,却已经忘了,祖辈的初衷,是救人。”
他如果能帮上杨妃一点,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也会去做。
苏容意眉头一蹙。
初雪原知道她还是很厌恶自己,苦笑道:“不过苏小姐大概是不会原谅我了,江宁县田庄上的那个牧童,终究是因为我……”
彼时他为复仇丧心病狂,确实犯下了那些人命。
苏容意打断他,“二牛只有一个老祖母,你可曾想过那位老人家的余生?”
初雪原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苏容意也没有和他道别,径自转身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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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初雪原履行承诺替杨妃下了他的虫蛊,能够略微遏制下渭王找人下的毒,所催动的蛇蛊引起的昏睡之症。
只有六个时辰,甚至不到一天。
从杨妃睁眼开始,她只有六个时辰,这六个时辰过后,她在迎接朝阳的时候,就要坦然地迎接属于自己的结局了。
杨妃微微笑着对苏容意道:
“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觉得这么清醒了。”
“娘娘精神很好。”
苏容意回她。
杨妃突然问她:“你梳头的手艺怎么样?”
苏容意一愣,“不是太好。”
“没关系,”杨妃仿佛今天很爱笑,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帮我篦篦头发吧。”
苏容意帮她梳了头,按照小时候给甄老太君梳头的方式,梳了个中规中矩的圆髻,但是却显得杨妃整个人神采焕发的。
杨妃自己动手描了眉,擦了胭脂,更显得十分娇艳,虽然头上已经有白发,眼角和嘴角的皱纹遮不去,却还是与她往日那样清清淡淡的样子很不同。
女人大概都是很希望最后能像昙花一样,再鲜艳美丽一回,哪怕只有一夜,只给一个人看。
“娘娘,走吧。”
苏容意扶着她,自己早就已经装扮成提灯丫头的模样。
言霄都已经安排好了从他们一路出了披霞殿,到天牢门口,一路上几乎都是走了碰不到人的路。
一直到天牢门口,他们也没有从正门进入。
幽幽暗暗的牢房里散发着浓重阴晦的气息,没有人说话。
“到了。”
领路的兵卒面无表情地说着,利落地打开锁,便目不斜视地原路走了。
这里不似适才走过的地方那般阴暗,牢房中甚至有一扇窗,能够让月光洒下来。
渭王正负手望着窗出神。
“娘娘,我在外头等您。”
苏容意转身往外走,回头时却隐隐看见杨妃颤抖的手,好似再也控制不住一般。
她心里想着事,没走多远,发现就看不到刚才那兵卒的身影了,长长的道路阴森森黑黝黝的,让人毛骨悚然。
如今大周宗室少,皇宫后院妃嫔也少,天牢已经不太用了,不似刑部的大牢常常满员,这里,还真是没有什么人。
苏容意忍不住搓搓手臂,想着摸索个方向,突然之间,却从后头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刚呜呜了两声,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叫。”
言霄……
苏容意放松下来,后头的人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却没放过她,热热的鼻息喷在她雪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