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让我再不要去找他。
这是自我认识苏墨以来,苏墨第二次对我说同样的话了。
能让素来少言寡语的男子,总是重复同样的话语,由此可见,我究竟是多么的不招苏墨待见。
做人得有骨气,我既然同苏墨有言在先,就得遵循自己的诺言。
我虽然固执,但是我亦有我的骄傲和尊严。
如果我能变成苏墨喜爱的女子,我不介意为了苏墨失去我自己,可惜,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变成苏墨喜欢的女子。
我丢掉了自己,再也寻不回来,我不再是原来的我,却也无法成为苏墨会喜爱的我,那么,我究竟是谁?
多情总被无情恼,我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为情所困,为情所伤,为情所失,情为何物?为何说来就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害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才这般手足无措,应对不能。
爱上一个人,从来就不需要努力,我又怎么可能,通过努力而让苏墨爱上我?这无疑是痴人说梦,原来,我是一个痴人
看着铜镜里面容憔悴的人儿,我只觉得恍惚,这不是我,这不该是我,这怎么能是我?我应当是这样脆弱的么?我还有爹爹,我还要当家里的顶梁柱,我或许一早便应当听爹爹的话,同隔壁的王大奎培养感情。
那样的话,我想我肯定不会如此难过吧?
我开始尝试不再喜欢苏墨。当苏墨转身漠然离去的那一刻,我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可是,如何能够不再喜欢一个人?我并不清楚。我只能让自己尽量不要去想苏墨,不过,让自己不要去想一个人的时候,不是同时也在想着那个人么?这样做的根本没有任何效果。我只得让自己忙起来。
我无法控制自己思想,更无法驾驭自己的内心,即使苏墨打碎了我的碗,浪费了我的茶,并让我再不要去找他,可我,还是无法控制的会想他。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忙起来,让自己没有一丝空闲能够分神去思考。我既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我只好让自己变得没有思想。
我以为,我只要忘记自己喜欢苏墨这件事情,大概就不会再喜欢苏墨了。
可是很奇怪,当我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帮爹爹发扬光大卢氏面馆的时候,事情却总是很快便做完了。
我只好没事找事,手里拿着抹布一遍又一遍不停擦着木桌,直到擦得爹爹都看不下去,说我那不是擦桌子,是在给桌子沐浴,再擦都能当铜镜用了,客人是来吃面的,不是来照镜子的。
我觉得爹爹很是夸张,他不过就是嫌弃我成日里只围着他身边转,可是,正常人家的闺女不就是应当成日里围着自己的爹爹转的么?
莫非是我从前野惯了,才反而让爹爹不习惯?
那一刻,我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应当多花些心思来陪伴爹爹,而不是去想男人。
特别是,自从爹爹上了年纪,总是放错调料以后,面馆的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了,若不是我还能够抓来河鱼,我跟爹爹几乎无法糊口。
可是,我们总不能以后便靠抓河鱼维持生计啊,春夏还好,可是河鱼入秋之后便几乎不再四处游荡了,会变得很难抓。
于是,我想到个能帮爹爹招揽生意的好主意,爹爹不让我擦桌子,我却可以唱曲子。
我从小没啥本事,就是生就一副好嗓子,我想,我若是唱得好,即使爹爹总将糖当做盐放错,也会多少有些回头客吧?
街坊邻里们大都听过我唱曲子,只是从前都是瞎唱,有一句没一句的,但我知道他们喜欢听,我从他们的殷切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
而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这个随意的决定,会给自己惹来多大的麻烦。
因为我开始唱曲子,店子里的生意很快便好了起来,我很高兴自己能帮上爹爹的忙,所以我唱得也很起劲儿。
直到有一日,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拿了一卷写满文字的竹简给我,问我能不能唱的时候,我差点没郁闷得当场晕过去。
那卷竹简上密密麻麻写的全是苏墨的词,我看着笔迹,也不大像是出自苏墨的手笔,约莫是那书生自己从哪里摘抄下来的。
苏墨是个很有才华的男子,他尤其善写词,苏墨的词写得很美,而我,恰巧有一副很好的歌喉。
我如何能不唱呢?为了发扬爹爹的卢氏面馆,我必须能唱。
大概是因为我为苏墨伤心,所以我唱着苏墨写的词,便总是带着些莫名的忧伤在里边,而我的忧伤总是引发他人的感伤,人们又普遍喜欢自找不痛快,所以,面馆的生意因此越来越好。
最有趣的是,对于我唱苏墨的词来招揽面馆生意,意见最大的却不是苏墨本人,而是唐若。
唐若这人也实在是太闲,他对我唱苏墨的词很有意见,却又不说为何有意见,有何许意见,我只能是认为他这个人太闲。
我从那日起便没有再去找过苏墨,而唐若这个闲人,却也算是很有趣的,我喜欢同他在一起,因为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想到苏墨,我因此放任他时常在我跟前晃,他却自己提起苏墨,我其实很想拿扫帚将唐若扫出门去。
我自己骗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需要唐若再帮我记起这个事实。我忘不掉苏墨这个事实。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不喜欢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够忘记他,我不知道,亦做不到,我试过了,我没有办法。
大概是我的忧虑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