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而在这户农家院落里,曲洋祖孙和钱青健的一桌酒却把这两句相反的常言都占全了,气氛颇为怪异。
钱青健不停的喝酒,一副酒逢知己的架势,不过他的话却说得很少,似是不善言辞,又似乎很乐于做一个倾听者。
与之相反的是曲洋,他谈兴极浓,不论是江湖轶事,市井趣闻,都说得头头是道。话说的多了,酒喝的就少,显得酒无匹对,话却投机。
钱青健也看不出曲洋的兴致是真是假,总之他打定主意多喝少说,反正这农家浊酒也醉不倒他。
事实上,曲洋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曲洋固然多才多艺,但是他对结交一个落魄书生做朋友毫无兴趣。只是看见孙女吃得眉开眼笑,因此才与钱青健敷衍罢了。
在日月神教混日子的人,谁不会些面子上的应酬功夫呢?不会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些基本功,不要说是在日月神教,就是在五岳剑派里也混不下去,而且早晚会被他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半点。
不过曲洋为人也算很有节操,总不至于叫花鸡上了桌就过河拆桥,所以才东拉西扯地跟钱青健聊天。
曲非烟吃得很香,虽然是农妇依照钱青健的指点做出的叫花鸡,却是她从未吃过的口味,禁不住一边吃一边赞,把钱青健的厨艺夸上了天。
小姑娘毕竟是小姑娘,不论她有多么老于世故,伶俐机智,也难免被黄蓉一脉传承下来的叫花鸡征服了味蕾。就是曲洋在品尝过一口喷香肥嫩的鸡肉之后也禁不住击节赞叹。询问钱青健如何学得这般绝活时,钱青健操着福建口音说这是他家祖传的秘法,就把这个问题搪塞了过去。
这福建口音,还是当初他跟卓千悦的父亲卓有成共同蹲了近一年的地底囚牢时学会的,此时信口说来,虽比农家夫妇的正宗口音稍差了几分细节,但已经不是曲洋能够分辨得出的了。
于是曲洋对钱青健的来历就更加不感兴趣,只待孙女吃饱就与他作别,此后大路朝天,再无交集。
这场热热闹闹的酒局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在曲非烟拍着胸脯表示撑到了的时候,钱青健起身告辞,曲洋也站起身来客套了几句,无外乎是承蒙钱兄弟的手艺,令孙女一饱口福,未能报答,又说这场酒喝得不够尽兴,不如到前方市镇一醉方休云云。
钱青健却顺着曲洋的客套来了一句实在的:“在下囊中羞涩,不知曲老方便与否……”
他这次回到陆地,随身携带的金银原本不多,更在莆田全部花掉,买了各种生活用具带入东岩山,本想待到功力恢复上三五个月之后就出来,那时随便找几个绿林强豪或江湖帮派来个黑吃黑,自然不愁手头上的花销,怎料到一场地震把计划打乱,如今身无分文,又没了捕捉飞禽走兽的功力,便落得个偷鸡贼的下场。
原本他也没打算从曲洋手里借钱,只想尽早跟这对祖孙分道扬镳,免得夜长了梦多,徒生事端。不说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就算是误了每日的喝血练功也是不可承受之重。但是既然此时曲洋口口声声说未能报答,那就索性借你一些银子好了,也省得四处做贼,偷来偷去的尴尬窘迫。
曲洋当然不会吝啬金银这等身外之物,况且魔教长老如何能缺少“活动经费”,以十两银子去买两只鸡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当即一拍脑门儿,拿出来黄澄澄的五个大金锭,道:“说来惭愧,老夫竟然忘记了这一节,钱兄弟莫怪,咱们兄弟之间说什么借不借的?你看这百两金子够不够用?不够我这里还有。”
如此大手笔落在众人的眼里,只惊得伺候在旁边的农家夫妇目瞪口呆,而曲非烟见惯爷爷花钱办事,自是不以为意。
钱青健则时故作震惊,双手连摇:“这可使不得,在下但求一日三餐混个温饱,能有些许碎银足矣,如何敢受如此厚赐?”
曲洋把金锭往钱青健手中一塞,说道:“你我兄弟就别客气了,钱兄弟你当真不随我再饮一场?”
“真的不了,多谢曲老救济,在下感激不尽!”把金子揣在怀里,钱青健再次告辞,转身出了农家小院。
“爷爷,你怎么让他走了?我明天还想吃叫花鸡怎么办?”随后出了农家院的曲非烟问她爷爷。
曲洋看着钱青健的背影道:“今天你咱们吃的这鸡也不是他亲手做的,明天如果你想吃,咱们比着葫芦画瓢不就行么?”
“哪有那么容易啊?我也仔细看了,却没能学会,那山中的野菇用什么样的他也没说,只顺手摘了来,那泥坨坨在火里面煨多久,如何翻转似乎也有讲究,如果咱们亲手去做,少了他的指点,只怕多半不成。”
“那有什么办法?咱们总不能带着他去衡山吧?再说,就算咱们邀请他和咱们一路,他也未必愿意。”曲洋很是无奈地看着宝贝孙女。
“咦?爷爷你看,他好像有麻烦了。”曲非烟指着村口说道。
钱青健果然有麻烦了。他被从村外来到的一群身穿青布长袍、头缠白布的汉子堵在了村口。
这群汉子光着两条腿儿,脚下赤足穿着无耳麻鞋。显然在江湖上横行惯了,各个耀武扬威,趾高气昂,一个上来就喝问:“你龟儿是搞撒子的?来到这山村鬼鬼祟祟有啷个事情?”
钱青健差点被这些川娃子给气乐了,他纵横武林数百年,什么门派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