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魏氏正和陪房胡妈妈叙着话,俞府种种,最重要的便是女儿的病情。

魏氏自入冬以后,身子就没利索过,断断续续吃着药。杏娘溺水那天,魏氏前夜里吹了冷风,早上起来咳得厉害,才派了丫鬟婆子独领着杏娘过来请安,不想便发生了那种事。

她很是自责,原本就是年轻守节,素日里心思郁结,身子骨一直很单薄,没几天折腾下来,下巴更尖了,脸色蜡黄,抹着泪朝胡妈妈哭诉:“若不是我,杏娘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胡妈妈未出嫁时是魏氏的贴身丫鬟,后来许了人,成了管事的,对魏氏最是忠心。这会儿听了自家太太的话,心里不免唏嘘,想她大好青春,葬送在了这俞家大院里,婆婆妯娌,皆不是好相与的,偏偏夫君又早早去了,护着一双儿女,还不如自己,身边还有个知冷热的人,叹了一口气,咬牙道:“这不能怪太太,莫不是那尤奶娘躲在门子上同婆子吃酒昏了头,断不会害的六小姐落水。”

提到奶娘尤氏,魏氏的神色顿时冷厉起来:“我将杏娘托付于她,她倒好,做出这起子事来!当时但凡有一个得力的丫鬟婆子,和秋鸿一起拦了三丫头,杏娘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魏氏性格绵软,是个好拿捏的,自二老爷去后,大房借着晟哥儿还小的名儿,把原置办在二老爷名下的庄子、田产,全揽到了自己名下。魏氏的父亲是个读书人,她随她父亲,最不耐这些俗物,夫君之死更是让她心灰意冷。仆从见主子好欺,阳奉阴违,把二房这一院子整得乌烟瘴气。

那日杏娘去老太太院子请安,胡妈妈本是吩咐了奶娘尤氏,几个一等丫鬟陪着同去的,谁知道那尤婆子贪杯,误了事,最后竟只剩了一个小年岁的三等丫鬟秋鸿带了杏娘。

“太太放心,秋雁碧青一干人等已经撵出去了,”魏氏这回是真的发了狠,平日里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回一发话就掏空了二房大半的丫鬟婆子,谁的面子也不给,胡妈妈看在眼里,极是欣慰,嫁到俞家这么多年,她家小姐总算肯听她劝,不再一味忍让大房了,她自当配合,“尤氏并几个家生子奴婢让人捆了各打了五十板子,等回了老太太,就打发到庄子去。”

魏氏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点头道:“理应如此,我倒要看看,大房这次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她顿了顿,吩咐胡妈妈:“如今院中虚空,大太太定不会放过这个挣贤名的机会,若她再安人过来,你可得细细挑好了。”

“这……”胡妈妈犹疑不定,“这回我们二房整出了这么大动静,大太太到现在都没有……奴婢担心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哼!”魏氏将茶碗跺到了桌上,白底青花的茶盏连着盖子翻倒,倾出一片水渍,“我魏兰婷虽没她穆云清那么丰厚的陪嫁,买两个服侍丫头的钱还出得起!”

胡妈妈自魏氏八岁起就在她身边侍候了,对魏氏的品性了如指掌,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又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了,不免也有些急了,大太太穆氏主持中馈,大权在握,魏氏跟她这么硬着来,铁定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正欲再劝,却被一声惨叫打断了。

女子的声音本就尖利,这一下子来得突然,直刺得人后背生凉。

魏氏耸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话才下,院子里已经有人在呵斥,骂得极为不堪:“不要脸的小娼妇,叫什么叫,没脸没皮的东西,今儿个看我不正直死你,下作的贱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害的三小姐丢了脸面,还敢嚎!”

胡妈妈略一侧耳朵,便知晓了来人是谁,顿时愤懑:“太太,是那尤氏的表嫂子钱婆子!”

魏氏一张脸煞白,猛地站了起来:“杏娘还在我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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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承晟坐在软榻上,一双眼睛瞪着被厚锦缎门帘牢牢遮住的门的方向,手缩在袖子里,握得死紧。

孙树看了看他,眼珠子骨碌一转,扫到了如意圆桌前那个雕花镂空圆墩凳子,灵机一动,滑下软榻,颠颠地跑了过去,伸出两只胳膊,去搬那圆墩。怎想这玩意儿看着不着力,其实是个实木的,重得没法挪,她现在人小力轻,干脆放倒了,一路滚轮子滚了过去。

待到了窗下,扶好了墩子,竖起来,她又转身去搬另一个矮杌子,杌子比圆墩子轻,倒是好挪不少。做完了这些事,她朝俞承晟挥手:“四……哥,你快过来。”

俞承晟本挂心者窗外的事,听见房里有响动,回头见妹妹玩得热火,将那墩子杌子满屋子折腾,正好奇着,忽见她向自己招手,也下了榻,走了过去。

孙树抬起脚踩到了比杌子略高的圆墩上,指着杌子,对俞承晟说:“四哥你站这里,我们在窗子上戳个洞……”她一边说着,一边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把手指伸到嘴里,沾了点唾沫星子,在纸糊糊上戳了个洞。

干完了这些事情,她朝兀自站在旁边发愣的俞承晟眨了眨眼睛,兀自把眼睛凑到了那个洞口。

只见院中站了三个妇人,绑了一绿衣女子,正逞凶。其中一个身穿红紫色暗纹夹花袄子的婆子,膀大腰圆,皮肤黝黑,一脸凶相,嘴里骂骂咧咧尽是些不干净的话,手不时在绿衣女子的身上掐上一把。那女子哭得十分凄惨,眼泪鼻涕糊作一团,抽抽嗒嗒跪在院中,衣着单薄,膝盖磕在石板上,被那三个婆子揉搓,臂上的麻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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