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绍祯对马府和李家出手的时候,原本只是发泄自己胸中的怒气而已,却不曾想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墨沧还真是在宁山书院的一帮学子当中横着走了。
只要她不去招惹旁人,便没有一个人敢来找她的麻烦,更是没有人会主动凑到她跟前去。这万一起个争端,可是连家里头都连累了。
墨沧的小日子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只不过同窗们看她的眼神从平静无波的淡定到了波光粼粼的仰仗,甚至还有一丝畏惧?
看出这一点的时候,她很不厚道的捂在被子里偷笑了很长时间。
这样才好呢,左右她来书院能结识的人越少越好,这样她女儿身的身份才能捂得严实。经过这些事以后,效果可是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想。
至少先前还有学子偶尔拿了经义来找她探讨,现下是一个也没了。
她好似成了孤家寡人。这么说又好像不对,因为疏离和礼貌都是针对旁人而言的,而关于徐绍祯,则是全然不同了。这不一样的地方,又岂止一星半点的呢……
她一直对跟他带来麻烦一事深感歉意,然而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堆积起来,发现这情分实在是自己一时半会儿还不完的,便对所谓报恩一事十分头疼。
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对徐绍祯都是殷勤无比的,较之那些个溜须拍马的人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就连劲松都说,原来以为墨小公子是个视权势如粪-土的,不曾想只是没得了机会,现在这幅嘴脸露出来,简直吓掉人的大牙。
墨沧对此不引以为耻反引以为荣,这说明她谄媚讨好的本事,是无师自通一等一的好。
劲松哑然,仰头看了好一会儿碧蓝的天空才告诉她,这旁人的本事她都没见过,怎么就知道自己是上乘的了?
墨沧很是惊奇,旁人连给徐大公子拍马屁的机会都没有,她可是连着给他买了一个多月的三餐,虽然用的都是他的银子,好歹她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小苦力。
她踮着脚伸出手去拍了拍人高马大的劲松的肩膀:“劲松,你莫不是担心在你家公子面前失宠?莫怕,我不会跟你争的!”
劲松很有无语凝噎的冲动,终是跟她说,这旁人只是公子没给机会罢了。
墨沧饶是再不通晓人情世故,听了这话便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在他面前殷勤,不过是因为他想如此罢了。也是,依着他的气势,不待见的人还不是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徒增笑耳。
徐绍祯那般聪明,肯定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墨沧想着,心里头便有些生气,她本也不是死板教条的人,可是从劲松口中得知了自己的主意徐绍祯一直都清楚的很的时候,还是有些别扭。
罢了,谁让她欠人家的呢?
所以,别扭终归是别扭,情还是要还的。
这晚落了雪,屋里头点着蜡烛,微光盈盈,徐绍祯正倚在坐榻上头看书,那跳跃的烛火映着窗外头的微亮的白茫茫,在他的紫衣上交晖,那略带慵懒的俊朗的面容,真真是堪称人间一抹绝色。
雪下得纷纷扬扬,窗外头那株小树的孱弱枝桠终是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发出了“啪”的一声,清脆的断掉了。
而窗里头读书的人似是被惊扰到了,他随意的翻了一页书,问道:“子贤今日怎么不给为兄捏肩了?”
他没有得到回应,眉头便微微的皱了起来,又试探着叫了两声“子贤”,确定小孩儿真不在,这才起身往外室走去。
“她人呢?”
房中除却他明明是再无旁人,却有一男声应题而答:“回禀主子,墨公子吃过晚饭便往上虞城中去了,劲知一路随着他,半个时辰以前传书回来,说是墨公子去了城中的天香斋。”
徐绍祯心上涌上一丝异样的情愫,然而这抹温情很快便被眸底深深的冷意给代替了。这小孩儿,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披上大髦,甫一推开门,凛冽的寒风便夹杂着冰凉的雪花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如同细小的刃一般,刮的人生疼。
院中的积雪甚厚,几乎没入了他的长靴一半高。
舍院的门不知被谁推开,发出了厚重的“吱呀”一声响动,徐绍祯往前走了没两步,便看到那纤小的身影手上拎了两个纸袋,鼻尖红红的往里头走。
“这雪怎么下的这样大。”
墨沧有些不满的嘟囔了声,复又颇为费劲的把脚从雪地里头拔出来往屋里走。
奈何雪没的实在是有些深了,她这只脚刚出来,后头便被自个儿的衣襟给绊倒了。
她是往前头扑的,整个人跟乌龟一般,全身除却脸都没在了雪地里头,那小胳膊却仍是高高的举着,仰着脸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
徐绍祯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疾步上前去将人横抱在了怀里。
墨沧不禁目瞪口呆:“徐兄,快放我下来!这,这成何体统!”
若她是个女子也就罢了,可是她现在可是个男学子!要是传出去,他这断袖之癖可就是坐实了。
不曾想她在这头干着急,抱着她往里走的人却是淡然的很:“怕什么,现在就你我二人,何况,就算是叫他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他人高腿长,两三句话的工夫已经走到了室内,墨沧从他怀抱里头下来,站在地上抖了抖身上的雪,举起手中的纸袋邀功似的道:“瞧,天香斋的板栗糕!我瞧见今天落雪,寻摸着街上人少,说不定有没卖完的,就跑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