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墨南鬼不留情面的一通吼,看着小老头儿跳脚的样子,大有若墨沧不是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便亲自动手打的她三个月下不了床才算完的架势。
三师父都被气成这个样子了,墨沧自然是说什么也不肯呆下去,紧接着便一副灰溜溜的样子拉着墨逸的衣袖就跑。
刚出华佗阁的大门她便一阵开怀的笑意,连树枝上的鸟儿都被惊飞了。
墨逸虽是对她如何一病醒来便全然变了个人一样心存不解,然而见她总归是跟从前一般无二了,也略略的松了一口气。
大师父没了,墨清墨澈他们又不知去向,墨逸理所当然的用尽了一切能想到的法子阻止墨沧回她宗门那头去。
“师兄过几日就要去上京,那头有好吃的好玩儿的,小师妹想不想跟我一同去?”
墨逸也是庐嵩山上长大的孩子,心思纯净的很,肚子里压根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对上人情世故即便说是有些傻气也不算冤枉他。
他往常跟宗门事务无关的事情断不会多说一句,现在却是和颜悦色的拿了这么一番话来哄孩子似的。
墨沧下山历练三年,上虞的时光,不仅仅是让她熟知了经义,更是让她心性成熟了许多。眼下见墨逸这般,心里头岂有不怀疑的道理?
他越是阻拦她回去,她便越是觉得自己应当回去。
可是看逸师兄这架势,是断不会放她离开的,罢了,先喂他一颗定心丸。
“嗯,我想去,可是师兄,二师父他大概不会同意……”
墨逸的眼神中慢慢的充满了光彩,能暂时带着小师妹离开这个让她伤心和充满风言风语的地方,实在是一件好事。
“不用管二师父,”墨逸脱口而出,而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解释道:“二师父那边,我会跟他好好儿说的,你就放心吧。正好你打宁山回来的包袱都还没有收拾,直接带上行李,明天咱们就往上京去。”
这般匆忙……墨沧慢慢的低下了头。
她心中有所思,墨逸自然看出来她情绪不高,师兄妹两个好一番周旋,她才逼得墨逸作了让步,答应让她回宗门一天时间给大师父守孝,也算得上是跟大师父好好告个别。
墨沧站在宗院外头,强忍着眼泪推开门进去了。
师父的房间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那里头的摆设却是一点儿都没变样子,书桌还是在东边,顶上还是悬挂着南鬼师父早些年采来的奇奇怪怪的药草。
虽是久未有人踏足其中,却仍是弥留着逝者让人安神的淡淡气息。
灰蒙蒙的房间中,窗台上的一盆兰草算得上是唯一一抹鲜活的亮色了。明明无人照料,那细长的叶儿却绿的发油,竭尽力气的展现着它的盎然。
“咦,这头大门怎么开了?不是闹鬼吧?”
“胡说什么呢!是大师兄派来打扫的小师弟在里头,我瞧见他进去了,不过这小师弟长的面生,我好似从未在宗门之中见过的。”
“唉,宗门里头的人,现在哪还有人敢往这边来。要说大师父死的也太奇怪了,这莫不是报应吧?听说咱们上山前,这里头是有个女徒弟的,还是……”
门外的两个人明显压低了声音,墨沧一句话都没有听到,最后只听两人齐刷刷的叹了口气,慨叹了一声“真是孽障”,便走远了。
在华佗阁的时候,她早早儿的就醒了,只是觉得困乏,便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三师父和逸师兄的话,墨沧是统统听到了的,她又不是个傻的,如今又听了这样的议论,心里头便有些计较了。
师父死的不寻常。
墨逸来宗堂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微暗了。
他站在门口,步履沉重,终是没有踏进去一步。
墨沧仍是穿了那身黑衣,只是那浓黑如墨的发换作白布条束了起来。
冷清皎洁的月光洒进来,她跪在地上的身子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显在清辉下,如同黑夜中寂寂无声的江边,碧水无波,银色如练。
也不知怎么,就让人联想到了秋天岸边默默随风摇摆飘荡的芦苇。
孤决而赤诚。
只是单单凭着直觉,墨逸就知道,有些东西似是变了。
墨沧跪在地上,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影子,仰起头来给了墨逸一个很勉强的笑:“师兄,你来啦。”
看着她这个很努力的在讨好自己的微笑,墨逸的心一搅一搅的疼。
他摸了摸墨沧的头,慢慢的跪在了她的身边,很温柔的告诉她:“沧儿,我是你的逸师兄,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大师父不在了,师兄会好好的照顾好你,让你跟以前师父在的时候一样不受委屈,你不用为了讨好谁就难为自己。这个尺度,有师兄给你捏着。”
“师兄不能保证你捅了天大的篓子还给你收着,但是至少能让你无忧无虑的在庐嵩山上继续好好儿的跟以前一样,煮饭扫院子,跟墨源他们一同下山,你不是最喜欢青阳镇上的糖葫芦了吗?到时候可以……”
墨逸兴致勃勃的说着,墨沧不忍心打断他,便面带微笑的听着。
已经回不去了,什么都回不去了。就算师父还在,三年的历练成长,也足够她看清很多以前看起来朦胧的事情,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串得到糖葫芦就可以眉开眼笑忘记所有烦恼的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
更何况,如今师父不在了呢?她一定要找出师父逝世的真相,找到清师兄和澈师兄他们,她不能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