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远:“可曾身不由己?”
秦风答:“不曾。”
秋风吹动树的清影,夜色无边,远处吟唱的不知是谁的心曲。
历史上从没有哪个庞大的王朝是真正能够毁于外敌。
若有明君在朝,龙城飞将仍在,上下一心,幅员千里地阔地也足够固若金汤,如若不然,内乱并起,乱象频生,千里之堤也是蚁穴能够轻易瓦解的赢弱不堪。
有人想的是一己之利,也有人想的是社稷家国。
而只有汗青丹书来评判谁对谁错。
也许谁也没对,但谁也没错,只不过,那是谁人都躲不开的评说与功过。
大浪淘沙,各奔东西或者同流合污,世人总要有选择,这选择或舍身成仁,或功败垂成,万般不由人。
而秦风却敢在李明远的质问可曾身不由己之时,坦然自若,从容不迫地说,不曾。
是真是假?
李明远在那时是无从辨别的。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秦风优雅起身,不动神色地与李明远换了个方向。
夜风中传来一丝别样的香气,秦风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嗅出那是松烟与脂粉混合成的味道,还夹杂了些许外族的独特熏香。
蛮人信教拜神,将自己的灵魂与钱财都奉送给顶礼膜拜的神灵,这香在他们眼中是神灵的佑护,香气不断,神灵的加持与悲悯就常随他们左右。
此处光线不明,可这两股味道交织而成的特殊气息,已经随着夜风散入了秦风的鼻子里。
来了。
李明远没有秦风那样独特的嗅觉,他对周遭的感知,只靠听。
此处无疑是安静的,可是山雨欲来之时,这安静还要再加一个更字。
李明远不出声,用唇语在秦风看得见的地方道:“有人。”
秦风点头,回道:“我知道,来人有两个,一个是额尔都木图,还有一个是戏子。”他说完这句,顿了一下,补充道,“还不知道是谁。”
李明远挑眉,眼神一勾,你不知道?还以为你无所不知。
秦风淡笑,从善如流地回了一个且嗔且怪的眼神,笑出了世子爷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装了。”李明远拍掉了一身的糟心,道,“你用什么引了他们冒险也要来此私会。”
蛮子入京入的是急,传递消息传递也确实刻不容缓,但是急到蛮人入京第一天就要急不可耐地地步,闻所未闻。
那边的人到底是小心的,左一道又一道的手,经过多少也许无辜也许不无辜的人,必然不是小事。
李明远甚至于怀疑这事儿秦风也是不知道的,但他艺高人胆大,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一点也不怕打草惊蛇。
秦风螳螂捕蝉,将计就计,即是去探他们的局,也是破他们的局。
此时他神色淡然,探手入怀,变戏法一样地摸出一张薄宣,无声的递给李明远看。
宣纸上无字,却有一个痕迹分明的印信。
李明远乍一看没有瞧出所以,再一看,出了一身冷汗,那竟然是皇帝印信。
信牌是调兵信物,如若到手,千军万马一如探囊取物。
可不巧,藏在京西易家丫头棺材里的那半块儿被李明远截了胡,肃亲王府中有肃亲王李熹父子三人多年处心积虑的布置,巨大的假象里包裹着若有似无的一点儿真,正乙祠中的细作们哪怕手眼通天,能买通兵部伪造信牌,却无论如何也进不去铁桶一般的肃亲王府,更何况,李明遥“友军”一样的身份处在那儿,这群人连怀疑都得拐上九曲十八弯。而他们自己手里那准备拿出来献宝的那半块儿,已经是“大意失荆州”。
狗急跳墙,鸡慌上房。
如果有人在情况紧迫之下,想要用的东西却丢的渣渣都不剩,那他会如何呢?
李明远试着带入了一下儿场景,觉得如果铤而走险取印信,反而是个好主意。
今日就是个好时机。
蛮子在此声东击西,皇长子多疑求稳妥,调了大部分御林军前来西苑,然而皇帝不来西苑同乐,宫中只剩下当值的禁军……数量绝对不会太多。
李明远想到这里,突然出了一身的汗,看向秦风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不是疯了吧?李明远想,他拿来勾引蛮子和细作上钩的饵,竟然是当今皇帝的印信,或者说……当今皇帝。
饶是世子爷这混吃混喝的闲散贵胄,如今都觉得这个天下有些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他在这儿忙活了一晚上,憋火憋气被人到处牵着遛,查了一溜儿的细作,其实他身边站着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细作头子吧?
秦风分明看懂了他眼中的惊异,微微一笑,仿佛无边夜色都在他一笑里化成了婉转而唱的悠扬词曲。
李明远的脸白了三分,恍惚之中明白里秦风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他。
却隐隐了然了几分,他说,他不曾身不由己。
浓郁的夜色里忽然闪过隐约的人影,藏在暗处的两个人突然叽哩咕噜地出声交谈起来,语气竟然又隐隐约约的欣喜。
李明远一愣,立刻去看秦风,下意识就要出手,却被秦风先动一步,反手制约了回去。
秦风武功无疑是好的,李明远在他手下从来没有讨到过什么便宜,此时手腕被人拧住,怒意顿起,反应迅速地与秦风见招拆招起来。
如此近的距离,十招之内见真章。
李明远虽然怒在心头,影响了沉稳之势,却不得不承认,此时气定神闲的秦风,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