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晋离想起这两日的遭遇,心里直呼晦气,叫苦不迭。然而,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即使是天光明亮的时候,所见之处也皆是莽莽黄沙,头顶是一丝云气也没有的万里晴空,脚下是漫漫黄沙,偶尔能看见一丝绿影就殊为难得了。
千里赤地的热气透过鞋底,白日里如同踏在烧红的铁板上,几乎把鞋底烫穿,顺带将是皮肉和骨头一起给炙熟。
殷晋离和宋樵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就险些被烩成一道铁板人肉,只得耗费灵力御剑而行。
只是这样仍然逃脱不了铺天盖地的热浪灼伤,两个人均是汗流浃背,嘴唇开裂,十几个时辰下来,已然瘦了好几斤,肤色也深了几度。
而光线一暗下来,更是考验忍耐力的时候。朔风强劲,打着旋刮过,稍不注意就会被风暴卷到半空中,夹杂着沙子的风足以把裸露在外的皮肤割裂,衣袍也撕成细碎的条状,真正是风头如刀面如割。
幸而,夜风与白日间的热浪刚好相反。热气是愈接近地面愈盛,风力却是越往高空越烈。到得晚间,两个人都压低了上半身,以佝偻的姿态踽踽前行,方能免于被风刮走。
殷晋离口干舌燥,却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宋樵则是沉默寡言许多,一来不好再给已然火冒三丈的殷晋离添油加火,二来白日里张口就费力气,夜晚更是会吃进一嘴沙子,何苦吃力不讨好,还不如留点力气走路。
事实上,经过一天一夜的煎熬,他现在也已经接近力竭了。如果不是在天黑之前远远望见了一片绿意莽苍的丛林,宋樵想,自己大概也已经接近极限了。
四下里一片黑暗,四周疾风漫卷,黑沙狂舞,甚至没有办法抬头判断方向,他甚至不知道两个人有没有偏离正确的方向。
宋樵极力地在狂啸的呜呜风声中辨别着殷晋离的脚步声,紧紧跟着,以免两个人在风沙中走丢。
然而正是因不辨方向,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沙子里的殷晋离已经全然放弃了对于反向的掌控,全凭本能一步一步往前走,以至于走上了一座稍高的沙丘也未发觉。
一阵疾风刚刚刮过,殷晋离终于嘘一口气,放松片刻。
就这间隙的功夫,他仍然没有放弃叫骂,只是这次骂的对象换了一个。
“狗娘养的岳子澶,死哪里去了,这么久还不出现!”
同在殷晋离手下讨事做,宋樵原本和岳子澶并不对付,甚至相互看不上眼。
宋樵总觉得岳子澶有意无意之间离间着自己和殷晋离的关系,阻止自己往殷晋离身边接近,另一方面他自己也的确曾经有过挤掉岳子澶,自己上位的想法。
这种敌意,彼此心照不宣。
殷晋离发作岳子澶,宋樵本该感到高兴的,但现在他已经对此提不起半点兴致。
一来,岳子澶严密把守殷晋离身侧位置,自己见缝插针都找不到缝,数月以来竟是毫无进展;二来,在与殷晋离“朝夕相处”的这一天里,越发看清了殷晋离暴戾且喜怒无常的性情。
故此,在多方考量之后,宋樵已是去意渐浓,对殷晋离也就不那么愿意附和了。
然而,在这漫漫黄沙之中,两个人还得暂时相互扶持,以图后路,否则……宋樵不敢想象,若没有殷晋离身上携带的灵丹妙药支撑,自己会不会已经曝尸沙野,后者被烈风撕碎。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对殷晋离痛下杀手,将其手中携带的东西都据为己有,只是,二人实力相去不远,修为上大概势均力敌,自己若以命相拼,或能惨胜,把握却实在是太低。
而殷晋离家底丰厚,身上肯定还携带着不少足够保命的法器,自己若是一击不中,结果更加堪忧。
宋樵眼神几变,最终完全放弃了杀殷晋离以保命的念头,只是一路之上更加默不吭声,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惹得殷晋离抱怨不停,称看了就觉得晦气。宋樵不作回应,只是垂头听着。
此时的殷晋离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哪里还有半点自诩fēng_liú,向世家子弟看齐的倜傥模样?
被朔风压制半天,他终于痛快地骂完了一句整话,霎时间觉得堵在胸口的一阵闷气松快了半分,挺了挺腰杆,自腰椎往上到脖颈,骨头都跟着松动了一下。
只是,还没等到他这口气出完,耳中便听到一阵尖利的呼号,像是疾风穿过狭窄幽深的崖壁,忽而又呜呜作响,带着几分沉重。
宋樵听这声音不对,心道不好,连忙往地上一趴。
哪知前面右侧的殷晋离与他相距不足一尺,一个踉跄,竟又往左边退了一步,恰恰撞在宋樵身上。
而就在这一瞬间,宋樵已经感到脸上刀割般的疼痛,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好,风来了!”
他只是心中一想,毫不犹豫地反手扣住了殷晋离的手腕,五指犹如铁爪,紧紧地钳住不放。
这一阵风比先前都要剧烈,是今晚遇到的第一阵剧风。
黄沙赤地之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阵尤为强劲的风暴,较之平时的风力更胜十倍。
这样的风也并不是避无可避,只要匍匐下/身体,躲在略有点高度的沙丘之下,便能够躲过,虽然会被卷起的沙土掩盖,但之后再钻出来就行了。
宋樵哪里料到殷晋离会盲目地走到一处高地上,实打实的风口浪尖,首当其冲!
这个时候,他更要扣紧了殷晋离不撒手。只因殷晋离性情暴戾,为人却还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