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丘扬站起身来,推开那人殷勤搀扶的手:“你来干什么?”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那男人侧着脸,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齐大先生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若你尾款再不到位,青樊湾的项目可就功亏一篑了。”
邵丘扬的脸色变了变,拧着眉头说他确实是忘记了。
“我的担保额还有多少?”
“有多少还不是我说了算?”那男人笑眯眯道:“不过听说陶峰带着他的女儿陶霏霏已经去了西陵岛,同行的还有我们恒生最大的竞争融资对手,立新信贷的首席执行官。
据说陶家可是将提前三年预算收益额做死提高了八个百分点,这是摆明了最后一道要跟你扛啊——你说,齐大先生会不会改变主意?”
“梁兆坤!”邵丘扬上手就把他按墙上去了:“你给我听着!就算他妈的让你上了我,我也绝对不会把青樊湾让给陶家任何一个人!
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十二小时内,尾款全部对价支付到齐氏账面,以我在品醇的全部股份追加担保。这场仗,我跟他们死磕到底了!”
“你说的?”咔嚓一声,梁兆坤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我可当真了哦。”
说完,他将一份影印资料塞给邵丘扬:“放心吧,齐楚已经帮你做了全额担保。这是正式的授权书,下个月初,你只管准备动工奠基仪式就是了。”
邵丘扬的脸色由红转白,半天才怔出一句:“梁兆坤!大老远的跑到s市来,你就为了耍我?”
“呵,你想多了。其实我是来看看我未来弟媳的。”梁兆坤侧过身来看了看我:“杜小姐吧?你好,我是梁希哲的哥哥。听浅浅说,你温柔漂亮,善良贤淑,就是弯的也能被你掰直了。所以我好奇,来见识见识。祝你早日康复,再会!”
说完,梁兆坤转身从门外的走廊里拎进来两箱什么类似探病的那种营养品。然后抬眼瞅了瞅邵丘扬:“喂,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滚!”
终于安静了。
我至始至终没说话,脑子崩弦一样飞速运转着。我想不通,自己摒着一身的伤痛,刚刚从鬼门关逃出来——这到底是看了一场什么戏啊?
邵丘扬站在距离我有两米远的门口,张了张嘴,然后说:“别问,求你了……”
我点点头,表示我才没兴趣。
“石东的遗体在警署存放,等案子流程走完,会就地火化。他妈妈打击过大,精神一直恍惚。我已经叫人安排她入院治疗了。其他的——
没什么了,你好好休息吧。”
“邵丘扬,这就完了?”我转过脸,眉目凝成一朵诧异。
“哦,还有狮子座,你的那只猫。我接三婶回来了,她在喂,你放心饿不死的。”
我觉得胸腔堵得难受,哑了哑声音耐着性子问:“还有呢?”
邵丘扬负手立于我的病床前,摇摇头:“没有了。但如果你还想听我道歉的话。枪,又不是我开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从胸腔里炸开的窜痛汹涌不已。
“我……那如果我要陶艺琳为石东偿命呢?如果今天我向她举起枪,邵丘扬你怎么做?”
“偿命与否,有法律会说话。杜七月,我不做无意义的假设。”
“你当所有人都是瞎的么!”我爱惜我的生命,因而更加控制不了这一腔冲天的怒火:“她无缘无故跑到云江疗养院,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她是不是在接近小梦?是不是在接近石东?事到如今,所有迷离的线索统统指向那一个名字。
你敢说她这一枪不是故意要我的命?你敢说她杀石东只是意外?我告诉你,她的事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彻彻底底揪出来。
邵丘扬你要是有种护着她,下一枪,你亲自冲我开!”
我吼得太过火,满涨的胸腔疼得快要爆炸。强烈的呼吸不适感传来,我试着去抓氧气罩,却呛了一口腥咸的血出来。
“七月!”邵丘扬扑上来扶我,我一边咳嗽一边冷笑:“不用你管,出去!”
“你吐的血是我的,我凭什么不管。”
我:“……”
我说你放心,我命大的很。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会坚强地活下去。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以德报怨。那个女人,我绝不会放过。
脸颊上湿润润的,冰凉彻骨。
我不知道那是谁的眼泪,也没有力气伸手拂去。
医生闻铃过来了,给我推了一针镇定剂。我并没有昏睡过去,只是渐渐平静了心绪,闭上眼睛。
单手无意识地抓在那男人的手背上,曾经青筋饱满的臌胀,此时却变得纤细扁平。
1200毫升的静脉血,要好多天才能复原吧?
可是你欠我的,就像梁希哲说的,凭什么那么轻易就偿还?
我抑制不住地流泪,沿着枕头一点点渗透。
他守在我身边,紧攥着我的手掌,就好像试着用呼吸来安慰一样。
“邵丘扬,你想过么?我……当时要是死了的话,你会怎么样?”
“没想。”邵丘扬停了好长一会儿才说:“我什么都没想,就这么呆着。医生下病危的时候,我是那样,是医生脱离危险的时候,我也是那样。要血的时候,我就去送。要钱的时候,我就去付。
七月,但我依然不会向你道歉。”
“我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