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帝发了话,一行人便往姬氏别院而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座青瓦白墙的院落就映入眼帘,与京中的雕梁画栋相比,也别有一番趣味。
守门的几名仆从见到姬拂归,连忙上前行礼,姬拂归摆了摆手,“圣驾降临,尔等不可怠慢,且将十二娘叫到正厅里来。”
这几名仆从乍闻皇帝亲至,也是吃了一惊,举止却不曾失了法度,嘉帝见了也是暗暗点头,不禁对姬氏又高看了一分,能将仆从□□到这般地步,足可见这传承千年的世家的底蕴来。
一行人进了正厅之后,只见此处布置的格外简洁,并没有时下士族盛行的繁杂富丽之风,仅仅在门前摆放了一面山水浩淼的屏风,并在一旁的多宝格上放置了一柄白玉如意,瞧上去与别处大为不同,倒教众人对居住在此的姬十二娘生出了无尽好奇。
所谓由景推人,住在这般素净之地的又会是怎样的一名灵秀佳人?
而就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正厅外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当先绕过屏风出现在诸人眼前的是四名身着水绿衣衫的侍女,个个身姿袅娜,容颜秀美,神态举止落落大方,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这些贵客的到来露出异态来,行走间飘逸的水绿衣摆摇曳出优美的弧度,好似炎炎夏日里吹来的一阵凉风,让人的心情也情不自禁的舒缓下来。
众人不由精神一振,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恨不得透过屏风看到那位佳名远播的姬十二娘。
在灼灼注视之下,屏风后转出了一名身形高挑秀颀的美人来,她穿着一身式样简单的玄色道服,一头乌发以云冠束起,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配饰,却更显朱颜绿鬓,皓齿樱颊,当她盈盈而来时,众人竟不约而同的想起一句诗来:“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这一行人也算是见惯了天下丽色,此刻却仍然如痴如醉,直到姬璇真向嘉帝行礼,这才如梦初醒,从方才那种极度震撼的境况里脱离出来。
嘉帝率先恢复了常态,他目中满是赞叹,抚掌道:“素闻十二娘子之名,朕还当是世人夸大,如今一见,方知名副其实。”
姬璇真听了嘉帝赞美,却并未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来,依然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只微微下拜,道:“陛下谬赞。”
她的声音并不像寻常女子那样清脆,反而更似玉石相击发出的泠泠声响,愈发显出这位美人的与众不同来。
此时民风开放,并不禁止年轻男女见面,因而姬璇真及四名侍女见到嘉帝一行人也无甚扭捏之色,相反她作为别院之主,更因承担起招待客人的职责来。
将嘉帝请入上座之后,众人依次坐下,姬璇真皓腕一抬,便有数名侍从送上时鲜果蔬,当这位气质出尘的美人略带歉意的说出“山野陋地,招待不周”的时候,即便是最苛刻的人也不忍责备,更何况在酷暑之中,能够吃到这些东西亦算得上一种难得的享受。
往日宴饮之时,自然少不了歌舞助兴,如今在姬璇真的这处清修别院中却是无有这等做派,众人当然也不会大煞风景的提出来,以免教他人觉得自己庸俗不堪。
上首的嘉帝来了谈兴,兴致勃勃的问起姬璇真一些道学见解来,他原本只是随性而为,问出的问题也并不晦涩,盖因当时世人崇道,士族贵女中也多有人出家做了女冠,但这不过是上层社会中的一种潮流,并不代表其人对道学就有多深的造诣。
嘉帝原本以为姬璇真也是如此,结果没想到这位出身清贵的十二娘子随口道出的见解也颇有不凡之处,不免让他生出了几分吃惊来。
姬拂归笑道:“陛下可别小看十二娘,若光论道学,就是微臣在她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
嘉帝自负才学,这番话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提出的问题也越来越刁钻,非要难倒姬璇真不可。
然而不论他绞尽脑汁的想出什么问题,姬璇真始终轻描淡写的就答了出来,嘉帝终于服气,连连摇头道:“朕可不敢再为难十二娘了,众卿可敢一试?”
在座诸人早就跃跃欲试,只是碍于嘉帝在前不好僭越,此刻得了允许,自然按捺不住,一个接一个的提问。
姬璇真始终神态从容,不见丝毫烟火气息,却往往寥寥数语就让众人心服口服,她已有清艳绝伦之貌,如今又多了道韫咏絮之才,着实令人倾倒,连眼高于顶的嘉帝也不由感叹,上天实在偏爱姬十二娘,把世人艳羡的一切都给了她。
而在这一片称颂之声中,沉默不语的叶争流就显得格格不入。
时人以谈玄论道为荣,即便是寒门子弟,若是在此道上涉猎极深,也可得到他人尊敬,借此抬高自己的地位,嘉帝有意抬举叶争流,便含笑道:“不知叶卿有何高见?”
他本意是让叶争流借此说出自己的一番见解,以此被士族接纳,谁想玄袍银甲、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从座上站起,沉默片刻之后,却吐出了这样一句话:“臣于此道并不精通,平日接触也多为经世之学,有负陛下厚望。”
嘉帝一听此言,也是愕然不已,士族在推崇谈玄之余,将经世贬弃的一无是处,视其为下等人所学之物,此刻在场众人听到叶争流所言,面上纷纷露出鄙夷之色,暗道此人果然是寒门出身,如此上不得台面,竟然在这般雅地提起那等庸俗之事,实在是扫兴。
叶争流丝毫不为所动,他自有一套理念,认为当今之世,谈玄论道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