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衙门后堂,听完孙越陵的一番叙述后,朱钦相脸色变得无比凝重,道:“想不到颜思齐劫夺许心素的货物竟然事出有因,如果真是许心素动手在先,又反诬一口的话,恐怕事情就棘手了。”
孙越陵点头道:“中丞说的没错,这个案子非同一般,依我的分析认为,十有八九是许心素等人为了垄断沿海贸易往来,所以才诬陷颜思齐等人。”
朱钦相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孙越陵沉思片刻,道:“许心素身后有俞咨皋和张汝贞撑腰,连下官衙门里的提刑佥事付大鹏都是他们的人,下官怕追究到底的话,倘若事情牵涉到了俞都督和张大人,未知中丞意下如何?”俞咨皋和张汝贞都是一方大员,要动他们二人的话,没有朱钦相的点头和支持万万不能,所以他才试探着朱钦相的心思。
朱钦相深锁着眉头,一言不发。他现今仍在逐步拟定靖海方略,很多事情还要依靠二人的支持才能落实,不是不能对此二人动手,只是这样一来的话,福建高层势必要陷入内乱之中,他的计划便不能顺利地施行。
再者,俞咨皋和张汝贞在福建任职已久,势力盘根错节,而且在朝廷中枢也不乏支持者,眼下朝中的东林党又大为失势,要是双方斗将起来的话,他还真是没有十足的把我能够斗倒他们。
想到这,朱钦相叹了一口气,道:“这事不能急,得一步一步来。俞咨皋和张汝贞暂时不能动,但是他们的羽翼许心素和付大鹏却是可以查上一查,如果能查到许心素和付大鹏勾结不法,垄断海贸的话,一定要严惩不赦。”顿了顿,续道,“如此一来,俞、张二人受此震慑,想必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孙越陵闻言心中一阵失望,朱钦相终究是魄力不足,决心不够坚决,光是查处许心素和付大鹏,是打蛇不打七寸的做法,就算能够拿住二人,他们背后的大靠山不除掉的话,迟早要遭受反扑。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他朱钦相已经升官荣调,而自己这个出头鸟则势必难以善终。
想到这,他心中对朱钦相的为人处世之道又生出了一丝鄙薄。无愧于后世中人所说,东林党的一些高官确实是眼高手低之辈,既想要干出一番政绩,又不敢直面重重阻力和压迫,想要两面都讨好,这怎么可能?
眼前的巡抚朱钦相明显变了,不再是以前在朝中的那个正义直言之人。也许是东林党的大败让他看清楚了眼前的事实,又或者是东林人的纷纷被逐让他变得畏首畏尾,总之,他已经没有了以前那股敢于直面生死,维护道统的顽强信心。
孙越陵十分无奈,只得道:“下官知道了,下官一定会小心行事,还请大人放心。”说罢,他就告辞而出,径自往按察司衙门而去。
既然朱钦相没有一查到底的决心,这个时候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作人情,对许心素和付大鹏一伙既往不咎,直接认同了他们的观念,甚或将郑一官等一干海盗绳之以法。可是,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对得起被许心素等人威胁逼迫的大明百姓么?
回到衙门后,孙越陵思考了半天,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查,一查到底。
纵使朱钦相不支持,也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牵涉到了俞咨皋和张汝贞又怎么样,他们能大过国法,能大过天子么?哪怕最后的结局是他孙越陵丢官弃职,也要将这伙垄断贸易,贪污纳贿之徒给绳之以法。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手上能够动用的力量就小了很多。按察司衙门的人因为有付大鹏这个内应,已是不能大幅调动;另外一个提刑佥事李准星虽然不像是俞咨皋的人,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也是不能依靠了。
这个时候,他所能倚仗的,就是从京师带来了十数名手下和衙门里一些平日受付大鹏排挤的下层官员,力量十分薄弱。但是,既然已经打定了决心,就是千难万险也要努力去做。
所以,孙越陵很快将密召相关人员,面授机密,展开对许心素一伙的查处。
这件事是因许心素而起,所以第一个入手点也就是此人,只要能先查出许心素的不法证据,再顺藤摸瓜,当可把后面的主使者一一给揪了出来。
孙越陵交待给衙门里经历和检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秘密去联系福州十二家商会的主事者,争取让十二家商会的主事者能够站出来为颜思齐说话,揭发许心素。
于是,按察司衙门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私下里却是暗流涌动。
此刻,孙越陵正在应付着付大鹏的催督,耳中只听得这厮说道:“大人,关押的那些海盗们已经交代了,都承认了劫夺商船之事。只是……”他话锋一转,道,“下官听说大人将郑一官和颜珂两名海盗关押在了驿馆之内,下官认为,既然要靖海平寇,就不能放过一名贼人,还望大人将此二人交付下官审讯,也许能够从他们口中撬出更多的东西也未可知。”说完后,抬着眼打量着孙越陵的神色。
孙越陵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表情,淡淡道:“颜思齐这伙海盗为祸沿海,自然不能放过其中任何一人。只是,这颜珂乃是颜思齐的亲生女儿,在海盗团伙中素来也有权势,知晓很多海盗内部的事情。本官既然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自然要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顿了顿,又道,“这样吧,再过十日,等本官问个一清二楚之后,便将他们二人交付给你。”
付大鹏无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