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泥沼,左右被围,仅有后路可退,郑静明陷入如此尴尬境地之中,心中自是恼怒非常。自午后厮杀起,直至傍晚,荒原之上,血流成河。成堆的尸体被两军负责善后整理战场的士兵分别拖向己方营前,放在堆高的木枝上烧炼。擦身而过的两名敌对士兵,不经意地对视一眼,神情疲倦而麻木。他们之间本没有仇恨,不过各为其主……
郑静明坐于帐内,唤过己方诸位家将:“我等对此地地形的了解不及宇文睿,总不能退而避之。然我军伤亡惨重,又一路疲累,硬碰硬的话,虽能冲围而出,重创敌军,只怕回京之时亦剩不到三分人马……”
一名家将道:“本以为那宇文睿已不成气候,谁料他竟能集结如此多的兵力。此行我们带有不少汝南军马,原可压他一头,只可惜汝南军马与我们不是一条心,作战之时,草草应付,眼瞧着咱们郑家军往前冲,他们却只在后方做个样子。”
另一名家将道:“我方被围于泥沼,非是兵力不济,乃敌方占据地利而已。若能冲破左右任何一方出口,便可破此死局。末将以为,明日当以汝南军牵制右方敌军,我方主攻左侧之敌。今夜休憩一晚,养足精神,明日以最佳状态应战,该令宇文睿那贼子知道我郑家军的厉害!”
“大蒋这招甚妙啊!”一个将领拊掌笑道,“用那四万余汝南军当人墙,给我方五万大军喘息之机,只要他们能够抵御右侧敌军一二时辰,我们要将另一侧冲出缺口,却是不难……”
“你们是想牺牲汝南军,踏着他们的尸体夺得胜利?”郑静明冷冷地开口,“难道你们忘了圣上旨意?圣上要的,是活生生的汝南大军!是可以为他效命的精锐部队!你们认为,失了这队人马,本将回去后,是有功还是有罪?”
一番话,说的那几个将领都低下头去,谁也不敢再说。
郑静明道:“此处距阳城不远,即刻遣出斥候,去阳城请泽明带兵前来支援!”
一将领道:“前日因那‘假印鉴’一事,阳城内外已闹得沸沸扬扬,海文王在城外叫嚣,要重夺阳城于手,三公子怎分得出神前来支援我等?只怕前脚三公子带兵出城而去,后脚就被海文王占了城池。”
郑静明道:“顾不得了!阳城本不重要,眼下宇文睿渐成气候,手上兵力竟有十数万众。此人对皇城各处守城情形均极为熟悉,若此战他侥幸胜我,其军心必然高涨,声名更将远播,再有各处乡勇乱民前去投靠,届时,谁能阻他夺取皇城?我不能做这个罪人,也担不起这个恶名,丢不起郑家的脸面!此战,我必须胜他!”
“世子,只怕,此战您取胜不易!”
一个爽朗的声线,从帐外传来。
军机密室,外围重兵把守,怎会有人前来?
郑静明眉头拧起,按住腰间佩剑,喝道:“何人在外捣乱?门外守卫何在?”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几个将领暗道不好,纷纷抽出佩刀,欲冲至帐外。
只见帐门掀起,一个身穿青色儒衫的书生,背上背着行囊,款步走进帐来。他看起来有三十来岁,眉目清秀,面有菜色,十分孱弱。他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岁上下,身形高大,戴着斗笠,身上衣衫打满补丁的农人。
郑静明惊讶道:“卿岑,是你?你……”
本想问,他一个孱弱书生,是如何越过营中守卫,顺利走进帐中的。再错眼一瞧那个农人,他却是立即明白过来。
那人年已半百,却身直腰健,走路生风,模样平平,通身带有一种与身上破烂衣衫毫不相称的煞气,郑静明只瞧他走近两步,就已暗暗惊疑,此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测……
卿岑行了一礼:“世子!小生不请自来,还望世子勿罪。小生为解世子眼前之困而来。”
郑静明命几名将领收回佩刀,喜悦道:“来的正好!你可有良策?”
卿岑笑道:“小生自是有把握,才敢来营前献计。如今世子欲请阳城兵力前来支援,一来路途遥远,恐一日之内无法到达。二来阳城大乱,人心不稳,郑三公子被刺客重伤不起,实在难当世子厚望。”
郑静明刚刚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请详述之。我三弟被何人所伤?莫非,又是海文王那老贼?”
“世子稍安勿躁,卿岑认得一名医者,医术了得,已替三公子瞧过,并无性命之虞。”
郑静明狐疑地瞧着卿岑,“卿岑,你倏忽现身于此,果真是为助我而来?”
卿岑笑道:“是助世子,亦是助小生自己。小生助世子脱此困,只为替一个人求个恩典,请世子饶他性命,不得追究其伤了令弟之罪。”
郑静明不由更是疑惑:“这么说,卿岑知晓是何人伤我三弟?而此人,又与卿岑有些瓜葛?”
“日后,世子自会知晓。敢问世子,卿岑所求,世子是否肯予应允?”
郑静明思虑片刻,道,“好!我应允便是。”
卿岑微微一笑:“甚好!世子容秉,小生有兵马八千,埋伏于数里之外,可充为突袭之用,助世子杀出重围。”
一名郑家军将领忍不住骂道:“八千人马,能顶何用?不要大言不惭,在此耽搁我等时间!”
卿岑并不气恼,反而儒雅地笑道:“这位将军所言,也是事实。只不过,小生手中这支兵马,各个以一当十。就算不论战力,单论兵法,兵贵于奇,而非贵于众。小生相信,世子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