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匆忙而去,卫雁挺直的背脊瞬间软了下去,她双腿无力,脚尖的绣鞋已浸透了血色,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扑向赫连郡,拉起他的手按下去,心凉不已,竟真的没有脉息!
她不肯死心,扯过另一只手又摸索了一遍。没有,还有没有!
什么毒这么霸道?楚当家那种不入流的货色,究竟在哪里弄到这么诡异的毒物!
若是心中的恨意能够化成刀剑,只怕楚当家已被她千刀万剐了无数遍!若是她感受到的绝望、无助、悔恨、愧疚这些情绪能够化为流水,此刻的京城都将被滔天巨浪淹没……
她从没如此害怕过,就连她在被毁去贞洁的那晚,就在她逃亡的路上,就在一碗毒药端在她面前的那个傍晚,就在她身处无边林海耳中听到的狼鸣越来越近的那个黑夜,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恐惧,这般难过!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大不了就是闭眼一死,总能逃避,总有结束之时。可赫连郡就这般生死不知的躺着,她却无法逃避,无法一走了之,她有责任有义务救他!她必须救他!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发着抖,哆哆嗦嗦地松开他的手臂,又去按他的颈脉,他的心跳,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还好,他活着!虽然气若游丝,虽然心跳无力,至少他还没死!
她陡然想起楚当家被拖走前撂下的那句狠话“不出三天,你会为我陪葬”……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至少三天内,他不会死?还有三天,可以想办法救治?
这么一想,她的心定下来了,现在她不能乱。染墨频频失去踪影,张二力远在扬州,邱华机灵嘴巧却不能托付大事,勺儿忠心不二却太过弱小,程依依身有功夫却行事莽撞,陈四长老对她之言不反对却也不见得听从,宫中其他向她投诚的人中多数都负责着完成清音阁中主顾托付的任务不在身旁,有什么事全靠传信交代,难以临时交付旁的事。此刻她若是乱了,还有谁能顾得上清音阁,谁去安抚那些为她卖命之人的家眷,谁来完成宫中的采买,谁来照料昏迷不醒的赫连郡?
勺儿见她神色稍缓,几番犹豫,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小姐,是不是应该通知孟家?孟阁老认得许多太医,玄南先生再快,一来一回,也是城南到城西门外的峡谷,距离远着呢!若在这期间,侯爷出了什么意外……孟家追究起来,小姐怎么负这个责?”
“意外?什么意外?”卫雁冷嗖嗖地瞟了勺儿一眼,“他不会有意外,他不会死!让孟家请太医来?以孟阁老死要面子的顽固性子,怎肯让他在我这里?定会抬他回去!到时他是生是死,难道孟家会好心来知会我?与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干着急,不如就让他留在我身边,让我来救他!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死的,绝对不会!”
话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经有些哽咽。她将汹涌的泪意抑住,扯开嘴冷笑道:“再说,宫中那些太医怎么能信?那是宫里的医者,皇上的耳目!皇上说不定怎么盼着他死呢,我不会让他冒这个险!”
这种妄议天子、大逆不道的言语,小姐她怎么敢说的这么大声?勺儿担忧地望着卫雁,心中升起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再回想近来小姐跟安南侯相处时的多番表现,小姐此刻红透的眼圈、激动的情绪、失控的言行……小姐她……心悦安南侯了!
不是疑问,不是猜测,是切实的肯定!
她虽年幼不解情事,可她关心小姐、了解小姐,从前小姐说,跟安南侯只是演戏,只是交易,她也曾暗中观察,确认过小姐跟安南侯之间的确没什么可疑。可后来,小姐变了,她跟安南侯赌气、吵架、闹情绪,安南侯不来,小姐对安南侯绝口不提。可那不是真的不在乎,旁人提及安南侯时,小姐的神色分明有异!此刻安南侯徘徊在生死边缘,小姐的感情就再也掩饰不住,顷刻间被这巨大的变故冲垮了长久以来精心维持着的“不在意”的假象。小姐在意安南侯,恨不得自己死了,也不想安南侯死!
勺儿被自己的这一想法吓住了。小姐怎能心悦安南侯?安南侯没读过什么书,人又莽撞,还跟姚新月不清不楚,孟家那种古板家庭,也绝不可能允许安南侯娶小姐为妻。不,就连安南侯自己,只怕也从没想过要娶小姐!难道小姐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一辈子?或是看姚小姐肯不肯允许她进门为妾?
小姐那般人物,屈居人下,做个可通买卖的妾侍,这未免太委屈、太屈辱了吧?
卫雁没注意到勺儿的异样神色,她在屋中来回踱步,频频回转身来望望赫连郡。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勺儿,快,别傻站着,赶快去药铺找邱华过来,吩咐他将惯用的解毒药材都包一些带过来,你身上有银子么?唉,东西被弄得这样乱,我找不到银票……你拿我这只金钗子,就跟那掌柜说,我急着出门,要随身带着药,若是这钗不够,下回再让邱华过来清音阁取。还有,把邱华一并带过来,说我有事吩咐,悄悄的,从后门走。侯爷中毒的事,不能让外人知晓!”
勺儿连忙应了,拿了钗子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摇头。——小姐看似镇定了,其实心里乱着呢。解毒的药物本就贵重,又是要那么多样,一根钗子怎可能够用?幸好她身上还有小姐上回给的银票,清音阁日常用的账项都是她管着。
卫雁又召来四名暗卫,命他们坐镇清音阁四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