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纠缠何时才有尽头?只怕他早已当她是棵摇钱树,指望这辈子都赖着她,要彻彻底底地毁掉她的人生!
今晚宫中有宴,京城最有权势的人家的公子小姐们都在沐浴焚香、择选今晚宴会要穿的礼服、首饰。可她,被那周金福要挟,务必要在落日前将银票凑齐给他送到倚红楼的后巷去。
她走了三家当铺,一见她拿出的东西,那些掌柜都吓得连连摆手,不敢收她的物件。那工艺品质,一眼就能看出是宫中之物。可御赐之物又岂会被拿出来轻易当掉?多半是贼赃……寻常当铺哪里敢收?
手中的物件根本当不出去,她还能去何处筹五百两银票?
侍女等在车前,早就对她的行为起疑,“姚小姐,今晚还有宫宴,王妃娘娘一早就进宫去了,本来说要带您一起去,您说不舒服,才落后了一步。再这么耽搁下去,只怕王妃不喜……”
姚新月苦涩地一笑:“是,我不过好奇,胡乱转转,散散心……”她走向马车,一抬眼,赫然望见清音阁的匾额。
她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走进去碰碰运气。
门扉紧闭,里面空无一人,她上前试探着敲了敲门,竟然开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出来,恭敬地一礼,“这位小姐,小店还在修缮当中,不曾开市,还请小姐过几天再来吧。”
姚新月想了想,人已到了此处,就此便走,不是白白鼓起这番勇气?她微笑道:“还请老先生替我留个口信给轻雪姐姐,就说姚新月有急事相求,在鲁王府相候。请老先生务必快些通传,我必须在日落前见到轻雪姐姐!”
管事摇摇头:“小姐,您这不是为难小人么?小人只负责这清音阁中庶务,哪里知晓主人今日行踪?听说主人一早就出城去了,只怕无法办到小姐所求之事……”
姚新月骤然竖起双眉,想斥责他几句,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忍住了,“老先生只管想办法替我通传一句,至于姐姐赶不赶得及回来,不怪老先生便是。确实有性命攸关的要紧事,耽搁不得!请老先生……”
“姚小姐,时候不早了!”侍女再三催促,真不明白姚小姐为何要缠住一个老头说个不停。
姚新月叹了口气,朝那管事颔首致礼,回到车中,郁郁而去。
能做的她都做了。再不济,直接将这些首饰给了那姓周的,让他自己想办法去吧。至于被人瞧见这些东西在他手里该如何解释,她已无暇去想了。
自打在京城重遇他那日起,她就不曾安稳的睡过,整天食不知味,日渐消瘦,一天比一天憔悴。那动人的明艳容颜,就在这种煎熬中被一点点的蚕食。
卫姜这天出行的收货不小,竟在一间衣料铺子里,遇到了故人。
冯氏忙着准备晚上府中的灯宴,吴夫人百无聊赖,带着吴文茜逛街市,听说街头铺面里来了一批新的洋绉纱,就想裁些给吴文茜做开春的春衫。谁想今年的衣料特别贵,吴夫人手中银钱不足,就朝那伙计道:“给我包两匹,红的黄的都要,送去城北靖国公府,就说是吴小姐要的。”
伙计瞪大了眼睛:“靖国公府姓徐,怎会有个吴小姐?夫人是不是说错了,抑或是小人听错了?”
吴夫人沉下脸:“怎么,徐府有什么人,还得知会你不成?人人皆知吴小姐就住在徐府,偏你这眼瞎耳聋的废物不知!”
那伙计闻言,立时就火了。本来这对母女进门之时,他就有些瞧不上,不大想搭理。那年轻的女子模样还好,可身上穿得分明却是旧衣。新年下的,哪个大户人家不给自家小姐做新衣裳?头上的首饰也是过时的样子。说不定是哪个小户的亲眷到他们这高级地方装贵人来了。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个个儿说自己有钱,要看这个要瞧那个,然后诸多挑剔最后什么都不买,还骂骂咧咧地嫌他们货品不好。
这事也怪吴夫人眼皮子浅,年前冯氏替他们母女裁了许多件新衣,尤其是吴文茜,两套冬装,四套春衫,一并做成的。头面首饰也专门打了两套新的。今儿出来逛街市本就是一时兴起,吴文茜想换件新衣偏偏吴夫人等不及,不住地催促出门,还说让她留着新衣选秀时再穿,现在早早穿了又没人欣赏……
吴文茜拗不过吴夫人,穿着家常旧衫就跟着出了府。一进这间店铺,见到其他夫人小姐的打扮,吴文茜就为自己通身的寒酸而羞恼不已。偏偏吴夫人是个大嗓门,她没钱会账,还要求人先把东西送去靖国公府,生怕人不知他们身份似的……
他们的身份,不就是借住在国公府的穷亲戚么?本来还指望着她入宫选秀,能扬眉吐气,年前她父亲所在的蜀中,偏偏成了两个大反贼争夺的地界,她父亲好死不死地竟与那李培斯有着银钱往来,被革职查办,母亲今日提议出来散心,也是近来为此事太过忧心之故。
伙计心里不忿,嘴里的话就没轻没重起来,“小人的确眼瞎耳聋,认不得您这两尊大佛!国公府的正经主子,哪个会像您这般挑挑拣拣,平时国公府拿料子,都是趁着新货刚到,就由我们掌柜的亲自送到府上供贵人们挑选,别说会账银钱,就是赏钱,也够小人半年花用了。夫人您富贵泼天,口气比天皇老子还大,小店还真不敢得罪,更不敢跟您做买卖,您请出门向西走,谁都知道,那边的货色才跟夫人这样的贵人相配!”
一句话,气得吴夫人七窍生烟,城西,那是贩夫走卒行走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