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像是一只溜到狼窝里的小兔子,蹑手蹑脚的往着殿中蹦去。左右倒是都没拦着他,于是他也一路顺畅的进了内殿。
内殿里头早已收拾干净了,清晨的阳光从雕花木窗照入殿内,好似凌空洒了一层薄薄的金粉,闪闪发光——无数金色的纤细花朵自尘埃中绽开,整个内殿都被照得明亮至极。
朱翊钧刚刚悄声把脚踩在殿中猩红色的地毯上,准备偷偷溜过去瞧瞧娘和新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就被殿里坐在榻边、目光如炬的皇帝给逮住了,皇帝压低声音,轻轻的叫了一声:“钧儿?!”
朱翊钧只好低着头,拉着一张脸,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小步小步挪过去。
皇帝只当不知道他在闹别扭,很是温和的对他招了招手,用怕惊醒什么似的声音轻之又轻的和朱翊钧道:“快来看看你弟弟,他正睡着呢......”
朱翊钧本还有点小别扭——昨晚上明明是抱着父皇睡的,结果一醒来就在自己床上,一定是父皇故意丢开他。真讨厌!不过他一听到“弟弟”两个字,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就像是点了两团火似的。他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和皇帝赌气,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正和李清漪一起躺在床上,被包在明黄襁褓里的弟弟。
“钧儿,这是你弟弟,早早。”皇帝轻轻的指了指,简单的做了个简单的介绍。当初他顺口给朱翊钧取了个“迟迟”的小名,轮到了小儿子反倒叫起来“早早”——这孩子出生的时间可比太医预想的产期要早。
“他看起来好小啊......”朱翊钧眼睛也不眨的看着,轻轻的感叹了一句,然后又冰释前嫌的凑过去和皇帝咬耳朵说起悄悄话,“弟弟看上去怎么红红皱皱的?我们要不要给他喝牛奶,这样,皮肤白起来才好看啊。”
皇帝听着这稚气的童言童语,乐得很,不由得就把大儿子抱到自己怀里,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学着儿子适才的模样和他咬耳朵:“弟弟刚出生,所以才会有点红的,过几天就好了。”
朱翊钧张大了嘴巴,仍旧是一派惊奇的模样,圆溜溜的眼睛紧张的着看着襁褓中的婴孩。他犹豫了一下,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我可以摸摸他吗?”
皇帝点点头,认真的允诺道:“当然可以,你是他的哥哥啊。”
你是他的哥哥啊。
朱翊钧听到这句又短又有力的话,忽然觉得心口热热的,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一种陌生的责任感——是啊,他现在是哥哥了,要保护弟弟。
他的弟弟那样小,那样柔弱,红红皱皱,丑的可爱。一看就知道,是个需要保护的对象。
朱翊钧这样想着,小心翼翼的探身过去,用食指轻轻的蹭了蹭弟弟的脸蛋,然后就像是吓到了一样缩回了皇帝的怀里,小小声的道:“他好软........”
皇帝笑了笑,这才抱着大儿子起身往外头走去,准备先吃点早膳填填肚子——忙了一夜,他和刚醒来的儿子一样都还没吃早餐。
皇帝刚刚吩咐下去,下头的宫人早就准备妥当,不一会儿就端了早膳上来:牛乳粥、燕窝粥、奶香饽饽......样式不多也简单,倒也算是齐全。
皇帝一边陪着儿子喝牛乳粥一边给儿子做心理工作:“你娘刚刚生了弟弟,现在很累,需要休息。所以咱们尽量不要吵到她,要让她安静的睡一会儿,好好养养精神,你知道了吗?”
朱翊钧早就饿坏了,动作迅速的喝了一小碗粥,很快就提起了精神,然后他挺着小胸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皇帝继续道:“还有弟弟,他才刚刚出生,还很小,需要我们大家的保护和照顾。所以,爹和娘这一段时间可能会花更多的精力去照顾他。”他顿了顿,斟酌着道,“但是,钧儿你要明白:爹和娘还是和以前一样,都是非常、非常爱钧儿的。”
皇帝摸了摸儿子的头顶,轻轻的道:“我记得钧儿出生的时候,爹和娘比现在还高兴,心想:这么好看的孩子居然就生在了我们家......”他慢慢的回忆起当初,依旧记得那个时候发自内心的狂喜——那个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因为先帝喜怒无常而日夜担忧的亲王,长子的出世不仅是他和心爱之人爱情的结晶、血脉的延续,还巩固了他摇摇欲坠的地位。
朱翊钧听到这里,羞红了脸,抿了抿唇害羞的笑了起来,低下头不吭声。
皇帝柔声道:“好了,吃饱了的话,我们去看你娘和弟弟吧。”
朱翊钧“恩”了一声,然后用小手掌握住皇帝的手指,轻轻的和他说话:“我也会和爹还有娘一起照顾弟弟的。”他板着一张白嫩嫩的包子脸,小大人似的认认真真道,“就像我刚刚出生的时候,爹和娘照顾我一样。”
皇帝心头很是动容,眼睛一湿,几乎要感动的落下泪来。
不过,朱翊钧到底还是个孩子,他的思绪很快就转到了其他地方,兴致勃勃的和皇帝提议道:“对了,之前不是说要去东南出海玩吗?我们也可以带上弟弟的。”
“啊,这个,”皇帝不敢去瞧儿子,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含糊的道,“再等等吧,现在弟弟还小,不能出远门......”
朱翊钧垂头丧气的“哦”了一声,只得乖乖的跟着皇帝入了内殿。
皇帝心里倒是有点忐忑:办个皇家学堂已经被那些老学究骂死了。真要是拖家带口去东南还想要出海,他估计要被那些老臣子以死相谏。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