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很快便从隔间抱了孩子过来。
这一次,李清漪刚刚用过晚膳,有了点力气,不由跃跃欲试的伸出手来:“给我抱抱。”
裕王抿了抿唇,眉心微蹙,最后还是随了她的心愿,把孩子递了过去。
李清漪之前学过怎么抱孩子,如今上手却又更添了几分的小心。大约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她抱着女儿,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都不够,恨不能直接抱着睡。可她心里也知道,依着自己现今的身体状态,是顾不上女儿的。所以,等天黑要安寝了,她还是狠了狠心把孩子递给了边上等着的乳母。
裕王知她心里放不下孩子,故意扯开话题和她闲话道:“我让人去李家和谢家那边报信了。明天让李太太带你大姐和三妹来瞧你。”
经了这么一场事,李清漪确实是有些惦念家人。她听到这话略觉放松,头靠在枕头上,枕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侧眼去看裕王,眼波流转,光华潋滟。
她看着看着,忽然一笑,起意用指尖轻轻的勾了勾裕王的掌心——虽说这时候做不了什么,可是心里痒痒的,总是想要逗一逗人。
这一回,因为李清漪身体的缘故,裕王和她分睡两床被子,学着她的模样侧头与她对视,打趣道:“怎么了,觉得我越瞧越英俊?”
“是啊,”李清漪理直气壮的点头,仍旧是笑盈盈的看他,“越瞧越英俊。”
裕王反倒被她这话一时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李清漪难得主动,干脆穿过两床被子,用左手用力握住他的手掌。她用空着的右手指了指窗外的明月,难得有几分羞涩,杏眼里似有潺潺春水拨动人心,她问道:“那是满月,我心如此,你明白吗?”
两人贴在一起的掌心是灼热的,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和沸腾起来的血液。她看过来的目光是那样温柔的,便如窗外的凌空的明月,清凌凌的洒落一地清辉,犹如水银、犹如白霜。
裕王躺在床上,有隐隐约约的光透过金纱帐照来。他一时间仿佛置身于月夜里的深海,身侧是悄悄的暗流,上方水波浅浅荡开,波光粼粼,唯有眼前一片模糊。
他闭上眼时,似乎能闻到隐约的桂花香,甜蜜而清凉,仿佛可以看见莹润的雨露从花蕊滑到叶尖,再摇摇颤颤的落入土中,惊得飞虫振翅而起。清凌凌的冷香浸透土壤,银白月光覆在上面,无数的树影轻轻的在风里摇动着,清瘦的枝桠上吹落了一片淡黄的细小花朵,漫天飞花,满地皆黄。
一切都美得如同一个梦。一个美梦。
这也是裕王此生做过的最美的美梦,他几乎不敢出声去打破这美得令他沉醉的梦境。过了一会儿,他方才慢慢的、竭力用沉静的声音回应她:“我明白的。”
她说的是: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李清漪顺着自己的心意撩完人,很快便心满意足的闭眼睡了过去。
可这一整夜,裕王都没能睡着——美梦越好,越是不忍醒来。整整一夜,他睁着眼睛看着床帐上方的石榴花,想着景王世子的死,想着皇帝那头隐晦的态度,想着贝贝的病。前路坎坷如此之多,满心皆是忧虑,偏偏不忍和她说一个字。
他曾以为爱是天下最自私的事。可如今却也明白了爱里的无私——
倘若可以,我情愿替你承受一切痛苦与忧愁,承担所有的不幸和苦难,只盼你一生无忧,一世安乐。
然而,他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既不能改变皇帝的想法也不能治好女儿的病,揭开那薄薄的一层纱幕,其后的一切无人能述。
神话可泣,活死人肉白骨,天翻地覆。可凡人的爱情却总有少不了对于命运的无能为力。
这再正常不过。
这再悲哀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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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时候,李清漪特意叫乳母抱了女儿来,准备叫她见见外祖母和两个姨母。
贝贝仍旧是乖乖的,闭着眼睛睡觉,安安静静的躺在襁褓中。
李清漪瞧了好几眼都不忍心把她弄醒,只是侧头和裕王说:“她怎么总是睡啊?我都没见着她睁眼睛,就连哭声都没听过。”
裕王瞥她一眼,略过后半句,只是道:“刚出生的孩子都睁不开眼睛,一天到晚都是睡觉。”
李清漪不懂这个,不过隐约也曾听过类似的话,很快便点了头:“也是。”她小心翼翼的蹭了蹭女儿鼻梁,不禁一笑,“她鼻子长得像你,挺直的。”
裕王险些撑不住面上神色,只得转过头掩饰般的道:“今天高师傅要来,我就不多留了。迟些儿再来陪你吃午膳。”
李清漪一双眼睛都盯着怀中的孩子,闻言也不过是点了点头,嘱咐一句:“别忘了和高师傅提一提孩子的名字。”
裕王含糊的应了一声,匆匆抬脚而去。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在李清漪面前说出来。有好多次,他都忍不住想要把事情全都告诉她。
一开始不告诉李清漪,那是因为他想要在此之前治好贝贝的病,叫她不必忧心烦恼。可是到了现今,他却是不敢说:
贝贝的情况很不好,便是李时珍都觉得棘手——这么小的孩子,甚至比景王世子还小,不能用太多的药也不好用针,太难治了。倘若不是生在这权贵之家,怕是一出生便要夭折了。可是,李清漪那样爱她。为了能够叫她出生,不惜以命相搏,他又怎能开得了口?
裕王这头刚刚离开,那头便有人引了黄氏、李清闻以及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