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漪就在侧殿,把朱翊钧抱到膝盖上,喂了他一块糕就把那盘子剩下的糯米糖糕都给一起没收了。
朱翊钧眼巴巴的看着糯米糖糕“长了翅膀飞走”,十分心痛,眼睛都红了,下意识的反驳道:“这是皇爷爷给我的。”在他的意识里,皇爷爷是最大的,所有人都要听皇爷爷的。
李清漪叹了口气:“可你吃这么多,要是吃撑了,肚子难受怎么办?”
朱翊钧瘪着嘴不吭声,可眼睛却还是盯着那盘子没吃完的糯米糖糕,做不抵抗运动。
李清漪用帕子擦了擦他的面颊,把上面沾着的糖渍轻轻擦去,柔声哄他:“还记不记得娘以前是怎么和你说的——蛇是怎么死的?”
朱翊钧红了眼睛,抽抽搭搭的点头道:“嗯,蛇是撑死的、人是贪心死的。”他还是有点小委屈,看着李清漪明亮的杏眼,大着胆子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可是宫里的糖糕好吃,又软又甜,我很喜欢,还没吃够呢。”
李清漪接着教育他:“喜欢就更加要克制,要是一下子都吃完了,不仅你肚子会疼,下次也不能再吃了。”
朱翊钧听了这么些道理,虽是似懂非懂却还是故作懂事的点点头,有些艰难的决定道:“嗯,那我不吃了。”说罢,他又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李清漪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睛,“那剩下的可以叫人包起来,带回去下回再吃吗?”
朱翊钧自小便长得可爱,粉雕玉琢犹如观音座前童子,眨巴着眼睛撒起娇来更是十分的惹人疼惜。
李清漪看得笑起来,亲了亲他红扑扑的面颊,笑道:“当然可以啦,不过要你自己去和皇爷爷说。好不好?”
朱翊钧见她笑起来,不觉也跟着开怀起来,缩在母亲怀里蹭了蹭,“嗯”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
李清漪转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见着黄锦静静的站在外头,做了个手势,心领神会的把儿子举起来抱到怀里:“糖糕吃完了,我们去瞧皇爷爷好不好?”
朱翊钧点点头。
李清漪顺嘴和他说了一句:“皇爷爷病了,你要乖一点知道吗?”
朱翊钧又点了点头。
李清漪见他今日如此乖巧,忍不住又低下头,用额角碰了碰,亲亲他的小脸蛋:“钧儿真乖。”
朱翊钧眨眨眼,不好意思的笑了,害羞的把头埋在李清漪的肩窝处。
李清漪抱着缩成一团的儿子缓步往正殿去,心里却对皇帝和裕王的谈话有若所思。
她之所以和裕王提议要把杨博召入京里,倒不是仅仅就为了制衡徐阶。因为她知道:这事裕王就算不说,皇帝也已经有了心思,与其让杨博对皇帝感激不已,倒不如让裕王赶在前头把这事说了,卖个人情给杨博,交好军方......
李清漪一边想一边走,走到正殿门口,从门外往里面看了一眼,看见皇帝渐渐有了血色的面孔,轻轻的眯了眯眼,很快又琢磨开了:看样子,也是时候,用一用海瑞这把“利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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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头太医战战兢兢,成日里拿着命在刀尖上走着,好容易才把皇帝半条命给救了回来。
眼见着十二月年关将近,俺答早已退了,杨博被急召回京,皇帝也好的差不多了。京城上下都沉浸在一种很虚幻的宁静之中,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叫人心里很是有些不安。
果然,还未等皇帝好全,淳安知县海瑞一封《治安疏》就激起满朝风雨。
据说皇帝刚刚看了折子,差点没被气死过去——要是一口气没上来,说不得就真的要被海瑞那份《治安疏》给气死了。
比起那些一抬笔就能引经据典,洋洋洒洒能写许多本折子的御史言官来说,海瑞这奏疏还真是短小精炼。唯一比较特别的是:海瑞这人胆子太大——杨继盛这种谈笑刮腐肉的都只敢弹劾严嵩这个内阁首辅,海瑞这一个小小小知县居然敢写折子骂皇帝。
没错,就是骂。虽然文人矫饰,说得好听点,是叫劝谏,可皇帝本人只看了几句,就知道这是骂他的。
皇帝这一气,病上加病,太医院上下头疼不已,只得又拼了老命往着玉熙宫上下跑动。偏皇帝现下心里恨极,等着要和海瑞这个逆臣算账,哪里忍得了这种“病去如抽丝”的疗法?他令人从西苑的炼丹房里找出救急的丹药,吃了几颗,果是好了许多,越发鄙视起不知道修道只知道弄草药的太医来。
皇帝吃过丹药,情绪稍稍缓和了一点,只是怒气仍旧不平:“此人只比比干,难不成是把朕当做是纣王了?”
黄锦瞧着皇帝的脸色,好半天才劝了一句:“陛下莫要与这傻疯子计较,听说他上折子前就买好了棺材,就等着一死成名呢。”
皇帝听了这话,越发气恨,干脆把手头的折子狠狠往地上一丢。可丢完了,皇帝又觉得心里憋着火,于是直接指了指边上站着的小太监,开口命令道:“你!你去把折子给朕捡起来,从头到尾给朕念一遍。”
那小太监也是识字的,听了这话只得战战兢兢的捡起奏疏慢慢的念起来:“臣海瑞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
皇帝忽然大怒,大喝了一声:“给朕念得大声点!”话声落下,他不由得咳嗽起来,病重憔悴消瘦的双颊显出异样的红潮,重重一咳,竟是咳出星星点点的血来。
黄锦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