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漪和皇帝说得兴高采烈,晚上的时候两人都没睡好,结果到了第二天,皇帝头还疼着就被拉起来去上早朝了。
虽说先帝后来几十年住西苑,拼死拼活求升天,死也不上朝,可先帝朝的时候,也曾经定了规矩:皇帝视朝“每以日出为度,或遇大风寒日暂免,著为令。”——依着《实录》所记这里头也有很多好处“一则圣躬志虑清明,二则朝廷气象严肃,三则侍从宿卫得免疲倦,可以整饬朝仪,四则文武百官不致懈弛,可以理办政务,五则钟声有节,可以一都市之听闻,六则引奏有期,可以耸外夷之瞻仰。一举而众美成具,天下必将称颂圣明”。
即使如此,皇帝也必须要天不亮就起来,换好衣服,这才前往中极殿。
午门上有朝钟和朝鼓,宦官按时击打,待第三通鼓响,先开左掖门和右掖门,文官自左掖门而入,武官自右掖门入,侯在御道两侧。
待得皇帝在皇极殿落座,锦衣卫鸣鞭,鸿胪寺官唱“入班”,大臣公卿都分为几班,一番折腾之后,诸位官员皆是行五拜三叩头礼,随着皇帝边上司礼监太监发出的“大者宣露布,小者具奏本,无事退朝”的话声,这才到了早朝最关键的奏事时候。
皇帝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和头疼,瞧着下头的臣子一一奏报。因着徐阶是首辅,第一个站了出来。不过徐阁老也不是个啰嗦的人,只拿了“先帝遗诏”这件最重要的事情和皇帝说道起来。
皇帝听徐阶说的认真,也点头应了几声算是坑定,可等到徐阶说起那些落实的方法,早已按耐不住的高拱直接就站出来和徐阶唱了对台戏。
徐阶碍着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当堂和高拱犹如泼妇骂街似的吵起来,干脆的礼了礼,开口道:“既然高大人对此事有些异议,老臣以为,不若交由陛下圣裁。”
原本还看戏的皇帝微微一怔——在他看来,徐阶和高拱各有各的理,他现今朝事不通,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好在,他也能摆出些许模样来,端正了神色淡淡道:“此事容后再于内阁一议。”
徐阶虽没听到皇帝的准话,可他心里也觉得这种事内阁里议清楚就好,当堂吵起来,简直丢了内阁上下的脸。
高拱想了想,觉得如今内阁里头,自己和郭朴两人一党,未必会输给徐阶。实在不行,再去寻皇帝说个清楚——这么多年师生关系,皇帝必然更相信自己。
于是这两人各退了一步,皆是俯首:“臣遵旨。”
这上头两位大佬吵过之后,朝堂上就显得更加热闹了,后头的各个部门也跟着蹦了出来——给先帝守孝守了差不多一个多月,部门里的事情早就积压得数也数不清。
皇帝只得忍着胸口那闷闷的气,看着底下兴致勃勃、精神奕奕的官员们菜市场吵架似的吵来吵去。
直到最后,高拱瞧着皇帝的面色越来越白,想着自家的学生确实是身子有些弱,于是看了眼底下的门生,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收场了。
皇帝如蒙大赦,鸿胪寺官也很识趣的唱“奏事毕”,然后外头跟着鸣鞭,皇帝自个儿起身先回去了,大臣们这才能出殿门。
内阁几个大臣则是刚刚出了殿门就叫李芳给叫了回去——
“陛下请几位阁老去暖阁议事。”
内阁四个阁老只得又转头,脱离了下朝的大队伍,往乾清宫的暖阁去。
等他们随的时候,刚刚从朝上下来的皇帝正在用早膳,很是和善的免了他们的礼,直接道:“都坐下吧,陪朕一起用膳。”这为了赶早朝,多得是人没吃早膳。
这话一出,几个阁老都觉得暖心。真要是比较起来,这种推食食之,解衣衣之的态度可比先帝那种赐香叶冠、赐金丹要叫人受用的多。
徐阶乃是首辅,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应声,恭敬的应了下来:“多谢陛下厚恩。”
高拱也跟着礼了礼,然后一众的人才缓缓依序坐了下来。
每个人跟前都设了小案,摆了几样和皇帝一样的早膳,倒也简单朴素的很,只是一羹粥二点心三小菜,分别是:牛乳粥、如意卷、鸽子玻璃糕、什锦小菜、甜酱瓜、腌芥菜——甜、咸、酸、辣都备齐了。
徐阶顺嘴恭维道:“陛下也太过节俭了,臣等瞧着,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啊。”
皇帝自个儿先喝了半碗牛乳粥垫肚子,这才笑着道:“这是皇后拟的食单,说是早膳不需要吃太多,要不然撑着了就不好了。”
在座的几个阁老,就算是李春芳都是先帝手底下历练过来的,哪里会听不出皇帝的言外之意,自然是顺着皇帝的心思称赞了几句“皇后贤德”,上头的皇帝果然比自己被称赞了还要来的高兴。
等到君臣和乐的用完膳,内侍又上前把碗碟收下去,然后端了碟切好的瓜果放在案上。
皇帝吃了口果子,然后才开口说正事:“胡宗宪的折子,朕昨日里已经看过了。不知你等有什么想法?”
胡宗宪当初投靠的乃是严家,徐阶此时自然也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好时候,闻言便轻声应道:“此乃总督失职,当召胡宗宪入京问罪。”
皇帝自然也不想放过胡宗宪,他顿了顿,点点头:“确实是这个理,”说罢,又试探着道,“那佛郎机那边要怎么应对。”
这话问的奇怪,不过内阁上下对于此事的态度还是很一致的:“那佛郎机人胆敢冒犯天威,屠戮百姓,实乃可恶至极。自当是令东南军方出面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