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亦只摆摆手打发了他,一个人靠在躺椅里慢慢摇。
当一个人习惯了有人陪伴,孤独就变得难以忍受。
没有柳舒晗的房子里,暖气开得多足都是冰凉的,程秋亦不是怕冷的人,却不自觉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下雪的天气里没有太阳,就算是中午十二点天空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屋子里没开灯,程秋亦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睡,饭都懒得吃。
接近下午三点,袁英的电话吵醒了程秋亦,她睡得太久了,起来时整个脑袋都是晕的,手机放在耳边,按着额头应道:“阿英,你大半夜不睡觉又发什么疯?”照这个时间,a国应该是凌晨,准是袁英又喝大了撒酒疯呢。
“现在才下午三点不到,程秋亦,咱俩到底谁疯了?”
程秋亦彻底清醒过来,赤脚走到餐厅里倒了杯水,“你回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圣诞节回的,得有快一个月了吧?不过我一直在s市呢。”
“好吧,阿英,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秋亦。”
两人默契地挂了电话,谁都没提出搭伙捱过这个难熬的春节。她们之间向来如此,都是骄傲的人,就算见过彼此最难看的面目,谁也不想轻易打扰对方的孤独,更不想把自己的孤独暴露在对方面前。
程秋亦的工作手机里被祝福短信塞到爆炸,私人手机冷冷清清,除了阿志和颜采灵让她过去一起过年的短信也没别的了,通话记录一溜下来都是“木头”。
程秋亦的年夜饭是泡面,就着一杯泡面看完了一集海绵宝宝。
柳舒晗很爱看卡通片,什么海绵宝宝猫和老鼠,看了无数遍,每次看仍然津津有味,慢慢地程秋亦也开始喜欢看海绵宝宝。等那个黄色方块结束了咋咋呼呼的一集,程秋亦也吃完了已经被泡发了的面条。
柳舒晗一大家子人坐了满满当当两桌,她的几个侄子侄女都很喜欢她,年夜饭都挤到她跟前坐她边上,最后竟然还抢得哭了,没法子,许如云只好把柳舒晗撵到了小孩那一桌去。
柳舒晗乐得轻松,边吃饭边用扑克牌和硬币给小侄女变蹩脚的魔术。
“表姑,这个姐姐是谁啊?”不到五岁的侄女坐在柳舒晗腿上指着她的手机壁纸问。
柳舒晗喂侄女吃了口菜,瞥了一眼手机里那个眯着眼笑的美人,“她啊,她是表姑的老婆,怎么样,漂不漂亮?”也不怕教坏了小孩子。
侄女奶声奶气道,“漂亮,和表姑真般配!”也不知从哪个电视剧里学会的“般配”。
“乖宝贝儿,有眼光!”柳舒晗吧唧亲在侄女的小圆脸上。
九点钟开始,c市又放起镆喔糇叛籼úA往外看,隐约能看到天边被火光映出来的色彩,她又想起了被柳舒晗拉着去看烟花的时候。
烟花炸成什么样程秋亦不知道,她只顾着盯着柳舒晗看,只记得柳舒晗在焰火里亮晶晶的眼睛。
然后程秋亦接到了程博明着急忙慌的电话,说程天宏要死了。
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程秋亦烦躁地拎起外衣走出去。
这次程天宏是真死了,程秋亦还没赶到医院他就咽了气,死在大年三十,终究没有捱过这个年。
程博明抱着程天宏的尸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程秋亦在边上哭不出来,甚至连悲伤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也不是喜悦,就是心里怪怪的,有点堵。
她看见这男人的尸体,第一反应竟然是还好母亲葬在周家的墓地,不用和这个男人死了还要同穴。
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两个人这下都死了,程秋亦和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关联竟然只剩下一个柳舒晗。
程秋亦冷静地处理着程天宏的后事,听到医院里值班医生的谈话。
“顶楼病房里的那位,可算死了。”
“别瞎说,那位可有点来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盼着人家死呢。”
“他活着倒不如死了,死了还少受点罪,就他那女儿,啧啧啧,父亲死了一滴泪可都没掉。”
“父不慈子不孝,有钱人家的恩怨,你我两个穷学生也想象不出来,走,吃宵夜去。”
程秋亦插着手站在角落里笑。
掉什么眼泪,程天宏死了,她比谁都高兴。
时间跨过零点,柳舒晗打电话过来,她那边很热闹,听起来小孩子挺多,吵吵嚷嚷的。
“秋亦,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舒晗。”
“秋亦,你怎么了?”柳舒晗敏锐地捕捉到了程秋亦轻微的不对劲,“你不是在阿志家吗?怎么那边这么安静?”
“舒晗,程天宏死了。”
本来不应该在新年打扰柳舒晗的,程秋亦想,可她就是忍不住跟柳舒晗说了。柳舒晗是连接程秋亦和这个世界的唯一一条线,程秋亦只有这么一根救命稻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