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务员很快把这个月的进出口账簿搬了过来,木板似的封面,前后五百多页,厚重得像城砖。税务官抱着这厚厚的账本,奋力笑着献媚:“陛下,账簿!”
“巴法里亚啤酒。”女皇根本不接,瞥了他一眼,淡淡说。
“巴法里亚啤酒!快找!”税务官狼狈地托着沉重的账簿,数着字母索引,拼命翻这个商品,不一会儿,单手就托不住沉甸甸的账簿,扭头瞪了税务员一眼。立马有税务员跑来替上司抱着账簿,齐心合力,满头大汗地拼命翻找这个被冷落已久的名词。
“找到了!巴法里亚啤酒,进口税20,进出口流水是8!”税务官突然惊喜地呐喊。他心里腹诽,不知道女皇怎么对啤酒产生了浓厚兴趣——居然亲自来问??这不是折腾下人吗!!您差个人来就行啊,虽然女皇亲临蓬荜生辉,但是伴君如伴虎,吓死人啊!
“备十桶,送进霍夫堡皇宫。从此钦定巴法里亚啤酒为皇室特供酒,每周将最新入港的啤酒留下十桶,送进皇宫,造册报账。”女皇转身就走。
“可是陛下!”税务官以为女皇没听清,汗如雨下,舍出命去叫住女皇,目光闪烁地嗫嚅:“进出口流水是……是8啊,只有八桶啊,还是周一入港的,早就送到英雄酒馆去了,码头已经没有了啊……”
“劣质的黑啤酒随处可见,醇厚的皇家啤酒反而少的可怜?”艾莲娜扭头问:“能解释一下吗,亲爱的税务官?”
税务官瞧见女皇回眸横他,完全没有回头一笑百媚生的意思,满满都是女人的毒辣和冷酷。这暗含陷阱的一句话,和倾倒天下的回头一瞟,瞥得税务官毛骨悚然,立马觉得现在的女皇无比危险,比惜字如金的时候更加可怕啊!
税务官不敢背锅,果断地把黑锅甩给了议会:“因为议会制订的进口税太高,所以没有人愿意贩卖这种酒了……”
“进口税?”
“对啊对啊,20的进口税让这种酒的贸易成本过于高昂,大家都不愿意亏本贩卖,所以进出口额度一直……偏低啊。”税务官瞧着那个可怜巴巴的“8”,斟酌半天才想到个体面的形容词。
“改成2。”艾莲娜转身上车,剩下的声音从马车里飘出来:“从这个礼拜开始上贡。周末之前,如果我的晚宴上没有巴法里亚皇家啤酒,我就会换一个瘦点儿的税务官来盯着我的码头——至少买啤酒能利索点儿。”
围观群众轰然大笑,笑得扬眉吐气幸灾乐祸普天同庆心旷神怡。
税务官无暇和群众计较,满头油汗地追出去两步,为难嗫嚅道:“可是,可是进口税是大宰相起草,呈递议会表决通过才能……”
女皇的声音凉飕飕的飘出来,像一股冷冽的寒风:“进出口税的账面,决定的是皇室的收入。你是说,朕给子民免税,还需要看仆人的眼色吗?”
宛如西伯利亚的寒风吹到了维尼亚港,肥胖的税务官化作冰雕立在原地,耳边是女皇致命的低语:“你是不是活腻了?”
第二次全场死寂,大家充满期待地盯着满头大汗的税务官,纷纷用心险恶地想:“税务官,说话,别怂,告诉女皇你就是活腻了!快说,像个男子汉一样说出来!”
税务官丰富的人生经验在不断警告他,闭嘴,闭嘴。第一,女皇说的太有道理了,本来进口税就是皇室的直接收入,她给商品免税,只会影响她自己的进账,别人只有赞美的理由,没有阻挠的借口。第二,巴法里亚啤酒的贸易额太低,就算修改进口税,都不会有太大的税收起伏,账面上很难看出来。第三,女皇的谕旨,理论上必须好使啊!克莱门森,贵族议院,有本事去跟女皇叫板啊!我写个报告交差就行了吧,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至于从明天起,会有多少人挤破脑袋地去投资、销售巴法里亚皇家特供啤酒,那也不是我能管的事情吧?至于从明天起,奥本海默的黑啤酒会被优质醇厚的皇家啤酒吊起来打,啤酒市场被抢夺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那也不是我能阻止的吧?孝敬我再多钱也没有用啊!老子让你的黑啤酒横行市场这么久,也该知足了吧?
电光火石间,税务官琢磨出了正确的出路:
那就是舔,坚决抛弃廉耻,果断出卖队友,奋不顾身地跪舔女皇陛下啊!
“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陛下!”胖成球的税务官奋不顾身地立正,眉毛紧蹙,双目闪烁着正义的光地呐喊:“现在就改成2!陛下!”
莉莉目不斜视,轻轻催马离去,悠闲地绕回英雄大道去。车厢里飘来懒洋洋的女王音:“好好工作。”
“为了神罗帝国的荣耀!陛下!”税务官气吞山河地嚷嚷,站在鸦雀无声的街口,直到马车不见了才敢松懈下来。
压抑的议论声突然爆发,码头更吵了。
“免税啦!巴法里亚啤酒免税啦!这个情报价值千金,赶紧凑钱去贩酒啊,第一手消息绝对包赚不赔啊!”
“我舅舅的船明天才靠港,可恶!”
“明天?!谁等得起!雇船顺流而下,一天就到明兴城了!货源会被抢光啊!”
“放信鸦!!必须抢先预定货源啊!”
胖胖的税务官倚在高楼上,俯瞰炸锅的码头,呆滞地喃喃:“我的天那——天下大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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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莲娜得意地倚在马车里,食指将耳边的紫发卷了一圈又一圈,歪头瞧着腓特烈炫耀:“人家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