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声平淡的咳嗽响起,然后清越婉转的声线似细雨飘下:“议长先生,主持人不能发表主观判决,这是基本素养;也不能带领人身攻击,这是底线操守。你刚才似乎把自己当成一个法官或者律师了。”
这一声居高临下的提醒,顿时让跃跃欲骂的议员们紧急沉默,仿佛被一句话冻住了海啸,刹那让大厅风平浪静,只剩下议长在唯唯诺诺:“女皇……女皇陛下指摘得对。”
菲莉雅感激抬头,凝望那半空里飘扬的帷幕,隐约看见苗条纤美的影子在纱帐后面,冷冷俯瞰众生,不由得钦佩女皇的仗义,轻声喃喃:“艾莲娜……”
约定围攻格里菲斯的议员们,本来已经入戏,要站在议长堆砌出来的制高点上谩骂禁军指挥官。他们已经充分调动了满腔义愤,刚要倾情出演,就看到议长被女皇浇了一盆水。议员们马上克制住澎湃的演技,一个个斯文起来,暂时乖巧老实,开始按部就班地质询格里菲斯:
“您有什么证据支持您的论点?”第一个议员明知故问。
“暂时没有直接证据。”格里菲斯坦然承认。
“所以您刚才的话都是推论。或者说是瞎猜。”第二个议员咄咄逼人。
“这是有根据的推论,我确信调查结果会与我的推论高度一致。”格里菲斯很清楚斐迪南试图削弱保守党人。
“所以你不仅没有拿出任何悔罪态度,并且试图拿漫无目的的‘推论’来愚弄议会和公民吗?”第三个议员阴阳怪气,双手比划出一对双引号,引来哄堂大笑。
突然,“啪”一声巨响,听证席的红衫木桌被拍出个浅手印,宛如惊堂木,砸出一声晴天霹雳。格里菲斯突然拍的这一下桌子,顿时震得议院鸦雀无声。议员们目瞪口呆,还以为议长敲锤子了。
格里菲斯镇住场面,背手走出来,昂头仰望密密麻麻的议员,目空一切地冷冷说:“这是听证会。我可以向你们公开调查进度,但是不会允许你们审判我。你们这些老戏子,没有权力审判一个清白的人。”
旁观席上一片欢呼。少女的尖叫此起彼伏。
菲莉雅咬着手指,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又害怕哥哥惹祸,又觉得哥哥惹火,双眸亮成红心砰砰乱跳哥太帅了!”
腓特烈红着脸盯着目空一切的格里菲斯,只觉得他那飘舞的风衣格外夺目,稍微愣了一下,心里茫然地想:“卧槽,妈的,太帅了。仅次于我啊。”
议长恨不得煽动议员,用唇枪舌剑把格里菲斯分尸。但是今天不一样,女皇在俯瞰全局,并且刚刚才给他打了记预防针,所以议长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议员们被彻底激怒了。他们像接二连三地破土而出的春笋,毫无秩序地站起来就骂,议院像个打地鼠游戏机,这边还没坐下去,那边就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口水飞溅地谩骂格里菲斯,句子里充斥了“尸位素餐”“**之源”的严厉词汇,反正口水不要钱,罪名天花乱坠,指控层出不穷,网罗出铺天盖地的攻势,化成排山倒海的口水淹没了格里菲斯。
格里菲斯横眉冷对千夫指。他看见有些无辜的议员坐在席位上,慌乱得手足无措,和他的预想毫无差别。
保守派议员占据的席位只有区区三分之一,议院已经是投降派的天下。这场毫无责任的谩骂以后,他格里菲斯的罪责分级将定级在“严重渎职”的档次,给他的调查进度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这都在指挥官的意料之中。在这个造谣不需要举证的环境里,他必须顶住压力,势不可挡地揪出幕后正凶,自己还自己一个清白。
所以格里菲斯不屑一顾,他扫视那些不顾形象的谩骂者,昂头背手,傲立在千夫所指的盆地中央,描金的雪白风衣猎猎起落。他拿熟悉的挺拔军姿,冷眼傲视这些毫无自觉的喷子。
严重渎职就严重渎职吧。
我会还我自己一个公道。
格里菲斯蓝色的眸子坚毅无情,喷薄着火焰般的决心。
忽然响起一声哈欠。这哈欠嘹亮无比,仿佛有人抱怨大家很无聊,无聊得让人犯困了。
这是**裸的嘲讽,因为只有令神力灌注声带,才能让哈欠声变成隆隆滚雷,盖过喧嚣尘上的谩骂。可见打哈欠的人并不困,并且兴趣盎然地在嘲讽大家。
这让议员们非常不爽,他们齐刷刷扭头,看见腓特烈伯爵的马靴架在神圣的会议桌上,正在伸一个妖娆夸张的懒腰。并且在大厅突兀地安静下来以后,大家清晰地听见这么一句话:
“泼妇骂街都比这有意思。”
一石激起千层浪,场面立即失控,排山倒海的仇恨全部吸到开启全屏嘲讽的腓特烈身上去,愤慨得脸部抽筋的议员纷纷质问腓特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我们是泼妇吗。
可是腓特烈是身怀绝技的骑士,神力灌注进声带,就算懒洋洋的嗓门都能脱颖而出,被大家听得清清楚楚:“我老家的泼妇是为了柴米油盐而骂街,好歹能提取出中心思想。而你们是为了谩骂而谩骂,虽然技巧丰富,但是主题全无,当然无聊。我说错了吗?”
他一边笑着嘲讽,一边洋洋自得地摊手耸肩,那副与世无争的牛逼样儿气得议员七窍生烟,可是被他说中心事,偏偏一时组织不来反驳的腹稿,只能怒火攻心,气得手指哆嗦。
议员们像一群受惊的鬣狗,齐刷刷从羚羊尸体上抬起头来,惊讶地张望,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挑衅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