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单花椒这会子心里眼里都只有白芹。
眼看着大雪已过冬至将近,别说崇塘内外了,就是大江南北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盘算着又该到秦白芹上市的时节了,也不知道今年又是怎么个景况……
只远的不说,只说崇塘内外。
那些个从旧年年底就一路观望到现如今的有心人还则罢了。
其实说到底,这些人要么就是另有打算,好比一直在和秦家来往的那么零星几家,要么就是意愿有限。
毕竟这整整一年,多的就是已经付诸行动的。
这行动自不是指别的,而是指的或是不知道打哪弄来了只字片语就寻了老堂匠想当然的,或是一窝蜂只是为着不能吃亏的那些个暗中尝试着壅制白芹的商贾大户、士绅地主,甚至于像张氏娘家那样的农户也不计其数。
只不过不论是种芹都已经死了几遭的,还是勉勉强强糊弄到现在连自家都不能确定地里的白芹到底是死是活成功与否的,都在瞪大着眼睛竖直着耳朵,暗中留意着秦家和钱德隆的动静。
看起来好似不动声色,远不如旧年那般疯狂。
可实际上,比起旧年迫切的想要分一杯羹的狂热和盲目,今年在遭遇失败之后,无形之中却是多了两分严阵以待的冷静的。
却像极了这两天的天气,天色阴沉,厚厚低低的浊云之上,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风霜雨雪,一触即发。
而自家这厢,暂且却是顾不上这八方风雨的。
眼看着白芹植株已基本软化变白,秦家已在争分夺秒地做着白芹起收的最后准备。
却也自有条理。
尤其叫花椒长松了一口气的,是周家湾的乡邻们对待自家白芹一事儿的态度。
比起旧年防不胜防的揣度和用心,今年不管出出进进也好,言语之中也罢,反而大多数人都是在下意识地避嫌的。
等闲不会靠近东头园子左右,即便知道秦家在为白芹收获做着准备,老舅公一家、周大生周大成兄弟,还有杜氏一家都在帮忙,却也只当没有看见,鲜少有人提起这茬儿。
可是村中的警戒,却根本不必老舅公动员,溪埂上忙碌的众人已是擦亮了眼睛,手里的家伙什更是指哪打哪。
就连一直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就怕他们利益之前就又摇摆不定失了本心的老舅公都长松了一口气,也非常感慨,没想到这些人的心竟也是能捂的暖的。
而不光秦家这厢忙的脚不沾地,那厢钱运仁又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给郭掌柜接风,又请秦老爹作陪。大通号明州分店的汪三掌柜又特地来了趟崇塘,拜会过秦老爹和郭掌柜之后,还请他们帮忙引荐钱运仁认识,二人会面达成约定之后,汪三掌柜前脚回去明州,后脚就派了心腹过来坐镇,专候白芹。
至于方良,既要打理庄子上的白芹,又要同那些个听到风声就又冒了出来的姻亲故旧之家的管家管事周旋,还要三天两头的往秦家跑,请秦老爹纾困解难。而杜大舅,这几天上更是每天晚上都要跑一趟秦家的。
其实自打之前秦老爹亲自过去钱家园圃坐镇、教导种芹排种之前,杜大舅就已是卷了铺盖在园圃里住下了。
每天继续着在秦家时就已经跟着养成的习惯,事无巨细地记录白芹的生长状况。
这些天更是每天都能攒下一长串的问题要向秦老爹请教。
白天恨不得种在了园圃里自然抽不出空闲来,就吃过夜晚匆匆往秦家赶,一问一答商量谋划之际,往往眨眼的工夫,已是二更天。
杜大舅再往回赶,整理资料,基本上睡不了几个时辰,天没亮就要起来同长工们一道侍弄白芹。
人都瘦了一圈儿了,好在精神头瞧着还不错。
其实也难怪杜大舅这样拼命,他担着园圃的管理之职,白芹壅的好虽是应当应分的事儿,可他这辈子甚至于儿孙也就端上金饭碗了。可若是壅的不好,别说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这番辛劳,只说如何同这般信任他的秦老爹和东家交代。
好在今年同旧年差不太多,天气虽冷,雨雪也早。可白芹培土至今的一个月里,算起来晴天却也不算少。
花椒特地查了一下自己的记录,点着短短肥肥的指头数了一遭,比照旧年同期,还要多上三个圆滚滚的大太阳。
而且因着自家育种白芹种苗的缘故,经过有选择性的优胜劣汰,种苗的素质自是一年更比一年好的,性状也更加稳定。
再加上又有了旧年大田壅制的经验,所以今年在排种时又特地略微控制了种芹的密度,不至于发生因为排种过密反而导致产量下降的可能……
花椒以头茬秋提前白芹的不错收成作为参考依据反复计算过,由此种种,暂且不提肥料的作用,今年白芹的产量必然是会有个明显的增幅的。
果不其然,头一塬白芹被起收出来之后,花椒就知道不出所料。再等到一天下来,两亩头茬白芹的亩产都在一千八百斤左右。比照旧年,足足增收了两三百斤。
同旧年相差无几的农资、人工成本之下,可可是纯利。
而且目前看来,虽然还有一多半的白芹还未经过筛选定级这一关,可优品率必然不会低于旧年。
花椒盘算着,或许会高于六成。
当然,对于八仙居来说,同样成本之下,一级品的产量增加,这也是结结实实的纯利。
东头园子的南墙下,早在上半年就重新修葺的一溜五间土墙草舍,虽然看起来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