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这么多林林总总的商铺,也不是没有听过这么多的声音,叫卖声嬉闹声,熙熙攘攘。
而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样子。
毕竟以方案首的身份出门,身边就算不要管事或是清客的跟随着,也必是少不了三五书童或是小厮长随跟出跟进的。
哪里去过根本无法想象的柴市猪集渔行菜市的。
饶是方案首,都只认识莲溪城里的府前大街、县前大街、钟楼、鼓楼、大小山货街、城隍庙这几处所在,只知道一些个为文武官员服务的纱帽铺或是皂靴铺,文人雅士汇聚的纸店笔铺,以适应达官显贵消费需求的饭庄茶楼。
虽然也去过城隍庙,见识过进香、做谯拥塞满门的场景,见识过所卖货物遍地皆是的场面,棚打满院、酒饭耍货的都不稀奇。
还见过一大批走街串巷的商贩,如四时节令,正月半卖花灯、汤圆儿的;端五月五卖粽子、菖蒲的;五六月间卖蒲席、葛巾的;七月半卖烧纸、金银的;八月半卖石榴、板栗的;九月九卖重阳糕的;十月售寒衣的;还有如今腊月请灶神、卖蜡签香炉、卖冬青柏枝的,心思细腻的方案首也都是知道一二的。
甚至于虽未见过,却也知道相国寺后院有僧舍百余家,专门接待过往官员及巨贾、清客等众下榻,并摆酒接妓,歌舞追欢。
可甚的时候见识过与寻常百姓人家休戚相关的柴米油盐酱醋的。
又何曾见识过根本无法想象的米行酒坊柴市猪集渔行菜市的。
可他们今儿却俱都走了一遭。
水泄不通,人声鼎沸,虽然空气中的味道实在不大好闻,可方案首却觉得好像比前头几甲都要来的更加鲜活。
而更让方案首都觉得叹为观止的是,他们还见到了诸多杂耍同戏法。
两扁担宽的南北大街上,十步就是一杂耍,再十步就是一戏法,叫好声响彻云霄。
就连他都觉得眼花缭乱,饶是庙会上也不曾见过这样繁多的杂耍戏法,简直看不过来了,可秦家的小字辈们却都能说出所以然来。
哪里知道在他心目中不过是奇技淫巧的藏挟技的玩意儿,其实俱是别有门道的。
炒栗子热白果、春卷酒酿碗里糕、馄饨拌面豆腐花,花红生梨水萝卜。
待到黄昏时分,大伙儿提着抱着大包小包家去的时候,方案首这才有机会好好同大堂哥说说话儿。
却是一开口就把大堂哥说的愣了愣,渐渐几个俱都有心的半大小子越走越慢,就这么坠在了最后头。
而其余一干年纪尚小的小小子们,还在崇塘街面上的时候自是罢了,就算想走也走不快,可一出关门,个个健步如飞,却是急等着归家的。
而一到家,就急急忙忙的把大包小包的礼物分发给阖家大小。
只叫人有些意外的是,泰半的小小子,尤其是石头小和尚一干人,买的俱都是吃食。
就像送给秦老爹的大多都是粽叶草扎的猪头肉,送给花椒姐妹的则多是甜而不腻的各色酥糖糕。
而罗冀文启却仍是凑钱买礼物,就像给秦老娘买了把四川黄杨木的净齿梳篦,又给花椒姐妹买了盏还未含苞的水仙花。
还有方庆同小麦,跟着罗冀文启看了许久,想来想去还是买了一大捧的天竺腊梅。
除了送了一多半给秦老爹秦老娘还有五个房头插瓶外,还准备带些家去插瓶去。
方庆还把花椒拉到他屋里悄悄告诉她:“我还没给我爹我娘同祖母姐姐们买过礼物呢!”
又把他们挑的通草绒花、顶市酥、花红等等的物什一股脑的摊出来给花椒看。
花椒自然点头道好的,别说这些个物什看起来就是精心挑选过的。
就道:“一看这通草绒花就知道必是送给舅娘同两位表姐的,还有这顶市酥,松而不散、酥而不黏,阿婆吃再好不过了,还有这花红,你们听这名儿多吉利呢,大舅明年肯定有个好年景,还不得高兴坏了呀!”
其实花椒不曾出口的是,就算方庆小麦只带了个草屑屑家去,俞阿婆诸人也会心花怒放的。
方庆就乐了起来,轻轻捏着花椒的小下巴左左右右地看:“给我看看咱们椒椒吃甚的了,小嘴巴巴的怎么这么甜。”
花椒就一扬下巴,得意地“哼”了一声。
方庆哈哈大笑,小麦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小麦货比三家采购礼物的时候确实挺高兴的,方才听到花椒小嘴巴巴的也是一脸的笑,可慢慢的,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撑不住了。
花椒注意到了,歪着脑袋看着小麦,方庆也转过头来,小麦看了看花椒,又看了看方庆,不禁小小声地道:“可到底羊毛出在羊身上,要是我们能自己挣着钱就好了……”
一句话说的方庆也有丧气了,花椒就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小麦的胳膊:“小麦哥哥,你们这会子还正是念书的年纪,好好念书就是了,挣钱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
“人小鬼大!”方庆弹了弹花椒的圆鼻头,又乐了起来。
花椒可是家里头数一数二的“百晓生”,自然知道方庆同小麦今儿虽然花光了身上的零花钱,可说到底并没有一个子儿是他们自个儿挣来的,全部都是方良塞给他们开销的,还有许氏俞阿婆塞给他们的零花钱。
方庆自是罢了,虽说复又念书之前,曾在方家做过事,可到底不入等的小厮,是并没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