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有些郁郁。
虽说是她主动离开,将空间留给小麦同秦连豹解惑的。
可她的人确实已经退了出来,但心却没能一并带走,一不留神,就被她遗落在了秦连豹的书房里。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一不留神”的结果。
在看到小麦的那一刹,就已是设想到了小麦的此番来意,知道必然亦是同前程科举相关的。
但有一则,花椒能够想象到的是,若不是情绪已经坏到、或者说已经失控到他没有能力去调节去管理的地步,依着花椒对小麦的了解,或者说对于家中其余一众小字辈们来说,或许都是不可能主动过来寻求长辈们的帮助的。
时至今日,倒不是为着旁的,只因还不习惯罢了。
就是这么简单。
饶是小麦,抑或石头,说起来他们的经历虽然坎坷,可同其他诸人相比,却俱是很早就遇到了方良,获得了依靠,却亦是如此的。
完全是来自于他们各自经历的缘故,不但严重缺乏安全感,而且对于大人或者长辈,亦是保持着一定或者很大程度的戒心的。
因为大人们高出他们的力量,带给他们的往往不是庇护,而是伤害。
再加上幼时的依赖感遭到破坏后,他们几乎就彻底失去了直接的心理依靠。
如此一来,在他们随之长大时的人格塑造上,很自然的,人的本能开始抬头,防御机制就会加强,保护自己的意识也会日益加重。
以至于一旦出现任何问题,往往在言语以及行为上,他们都会以自我意识为先。
不能以完全的世界观去考虑实际问题,虽然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的内心在渴望亲密的需要,希望能够得到同龄人甚至于长辈们的认可,却不能够很好的去信赖旁人,依赖旁人。
甚至于泰半的小字辈们,生存一度在他们弱小生命中占据大头,其实对于交流这种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相处模式都是陌生的,对于自己的心理感受这一块其实也是缺失的。
涉及到与人的交流以及沟通上,自然就会产生诸多的障碍。
虽然目前看来,在秦家阖家潜移默化,以平常心为先的关怀下,他们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环境,适应了正常的相处模式。
他们内心的伤疤已经不会再被随意的掀开撕扯,心理上的压力得到了大幅的缓解,鲜血淋淋的过往也得到了安抚和排解。独自一人的时候,很明显的可以看出,这种创伤已经得到了一定的修复了。
他们的优点、长处在被不断的挖掘,自信心得以建立,自尊心得到了善待。
他们或低落或负面的情绪也得到了释放,他们中的泰半已经能够意识到不应该将命运归结于外部不可控制的因素,以基本归因错误否认现实。
也就是说,他们学会了不再逃避事实,开始平和的接受现实的变故,所有的一切。基本走出了“为甚的总是这样”,或者“我不完整”的怪圈,开始尝试着畅望未来,向前看。
种种如此,让他们真正感受到了被关心被爱护的感觉,疑虑心以及戒备心都在被一点一滴地从犄角旮旯中清除出去,心理上的缺失正在慢慢修复中。
而这期间最为显著的变化,就应在了人与人的相处上了。
石头等人,已经慢慢可以自如地同秦家的小字辈们进行交流,甚至于都可以树立新的亲密关系了。
面对一众长辈们,也不再发憷,不会无所适从。也已经可以在他们面前比较流畅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并进行一系列有效的沟通了。
这对受过创伤的孩子来说,并不是非常容易的一桩事儿。
可到底又不比秦家的小字辈们,他们对于一干长辈那是天生的依赖。
可对于石头小麦诸人来说,这份依赖,他们还正处于学习以及培养中。
这是花椒对家中这拨小字辈们的观察同了解。
可也正因为这份了解,投射到小麦的这桩具体事体上,她这才意识到,他们目前所做的,还远远不够。
但小麦最终能够找到秦连豹,又叫她动力百倍。
六哥心里头也隐隐感觉到了甚的,只一时之间,他还不能够捋清楚,还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同处一室的文启率先开的口,看着默默无言的小兄妹两个,安慰道:“先宽心,姑丈肯定能够解开小麦哥心里的疙瘩的……”
正在愣神的花椒听着,回过神来,就长吁了一口气,朝着文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文启哥哥。”
方才从正房是想找个地儿说说话儿的,哪里知道同正在庭院里默默徘徊的文启碰了个正着。
三人俱是一愣后,就像心灵感应一般,花椒就指了指西厢房的明间,也就是她同文启齐齐点头。
只是入座后,虽然并不用赘言,三人已是能够心理神会各自的意图还有想法,可正因为互相了解,一霎时间,却俱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气氛一时凝滞。
直到这会子,文启同花椒相继开口,气氛方才一松。
而文启这话的,却也是肺腑之言。
自从京口一行后,秦连豹在他心目中,就已是无所不能的形象了。
甚至于超越了印象模糊的父亲,已经成为了他崇拜、憧憬的对象了。
一样,也大致知道一些小麦还有方庆的心思,正因为此,看到小麦一鼓作气往正房奔,他才会坐不住,寻了个借口出来观望。
虽则他自个儿没有能力做些甚的,却是无比信赖秦连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