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秦老娘哪怕有一肚子的话想同俞阿婆说,也并没有直截了当的就从脱籍一事儿入手。
而是先同俞阿婆说起了李蹊来。
神色轻松地告诉她听:“我听老二说,李家那厢仿佛是预备着翻年就叫姑爷下场试一试身手的,所以才同我们家商量着,开春以后就来告期……”
俞阿婆也曾当家作主过,还是场面上走动的人,一听这话,还有甚不明白的,自是替茴香高兴的。
拉着秦老娘的手直点头,称赞李家道:“亲家考虑的再周到不过了,若是能喜上加喜,双喜临门,这自是再好不过的。”
只话虽这样说,心底却是有些赞叹,还有些好奇的。
就问秦老娘:“李家姑爷比咱们家茴香大两岁,应是属马的,开年也不过十八岁年纪。怎的,都有把握下场武举了?”
还拍了拍秦老娘的手背,道:“这可不简单!我可听我家老大说了,武举可不比文举来的容易的。那可真真的台下十年功,只是我们这样从文的人家从不知道罢了。”
“我细细想了回,”俞阿婆说着又认真地道:“可不是这个理儿,做文章还有套路可寻,可骑马射箭的,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这可是半点糊弄不人的。有句话叫甚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正是这个道理。他们读书人诗啊文啊的往往难分高下,可练武的一拳头下去,就能知道谁高谁低分出胜负了,你说是不是我说的这个理儿。”
秦老娘点头应是,确实是这个理儿。
只不过孩子们的这些个事儿,其实如今她已是很少过问了。
一来是她年纪大了,转不过弯来了,有些个老观念已经不合时宜了。
说的那些个过时了的车轱辘话儿,孩子们听得进去,这是孩子们孝顺的缘故,她却不能倚老卖老,叫人可恶的。而孩子们的事儿,愿意告诉她的,她就听着,不想说的,她也不放在心上。
用小花椒的话说,谁还能没个小秘密的。
再二一个么,父母是父母,祖父母是祖父母。
生活起居还则罢了,他们既是时间充裕,心态上也更平和些,多体贴些孩子自是不碍的。可孩子的学业教导上,本就应该由父母主导为先的,祖父母只有搭把手的道理,却没有胡乱置喙的道理的。
一辈又一辈,老一辈的自然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了,该放手的自然得放手,该放心的也自然得放心,再不能凡事儿都冲在前头,越俎代庖、大包大揽的。
所以关于李蹊的事儿,她只听秦连熊还有秦连豹都称赞他功底扎实,不管拳脚套路,还是兵器招式的,不说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却已经高过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一筹了。
这虽得益于李蹊得天独厚的出身,却也同孩子自个儿知道上进再分不开的。
之前四堂哥同五堂哥就不只一次的在他们面前夸赞李蹊,说他刻苦的都不要命了,一天十二个时辰,大多数的日子里,除开三个时辰睡觉的辰光外,就是吃饭都在背书的,恨不得一须臾都要掰成两半用的架势。
秦老娘就委婉地告诉俞阿婆道:“李姑爷自幼习武,如今都快成家的人了,也是时候下场试一试深浅了。何况孩子大了,不历练不摔打,又怎的成器呢!”
说着又顺势说起了自家的小小子来:“就譬如我们家二郎、三郎同六郎,按着老三他们的意思,亦是决定叫他们开年下场适应适应考试的环境的。”
这话一出,俞阿婆自是倒吸口凉气的,又惊又喜的道:“三个孩子要一道下场吗?”
可到底喜比惊要读得多的,已是欢喜道:“若是三兄弟能一道得中生员,不,别说生员了,就是一道过县试过府试,这也是一段佳话呀!”
还道:“你瞧瞧,咱们莲溪这么多大家大族的,除开‘方张左胡施’这五大姓,多少人家能有父子、兄弟一道题名的美事儿的。”
已是畅望了起来。
秦老娘就笑了起来,道:“哪有这么容易的!”
又叹道:“他们这一辈,却是不能同老三相提并论的。外头都瞧着老三眼睛都发红,却不知道老三虽说真正埋头下苦工不过这么三四年的光景,可他虽则方才坐三望四的年纪,可之前的二十余年却从来手不释卷的。将近二十年来,大字书抄了一册又一册,可他抄书念书为的是兴趣,可不是为着念书学业而念书的。”
秦老娘虽则确实上了年纪了,可在这一方面,她却是能感同身受,并且理解秦连豹的。
只因她也有兴趣。
而且烹饪对于她来说,既是兴趣,也是训练,还是信仰。
所以即便现实情况真的不允许,既没有工夫也短缺食材。哪怕外头的流言蜚语更是满天飞,说甚的都有,她也从来没有怠慢过哪怕一次的粗茶淡饭。
不过对于俞阿婆而言,却是并不大能够理解秦老娘的这席话儿的。
就问她道:“为着念书学业而念书,这不对吗?”
秦老娘就解释给她听:“没有甚的不对的,可为着念书学业而念书,势必是会很辛苦的。而为着兴趣而念书,却是甘之如饴的。”
好像是这个道理,俞阿婆思虑半晌,正要颔首,秦老娘已是笑道:“不过我听我们家老三教导孩子们的时候也常说念书光是兴趣其实仍是远远不够的,还得学会深思熟虑、融会贯通方能成。就譬如《百草》里头,是水部的就得归到水部里头去,是火部的就得归到火部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