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一直抽搐的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抽搐,跳到摆放烛台的桌子上,就那么端坐在油灯后面,盯着闪烁跳跃的灯芯,突如其来的尖叫三声。
伴着刺耳的尖叫,新娘慢慢睁开了眼睛。
主婚人哆嗦着开始念诵新娘的生辰,语速缓慢,像是诵读着一段远古的咒语,在向天明誓。
新郎扶着新娘,拜天,拜地,夫妻对拜。
原本寂静的天空突然狂风大作,门口摆放的火盆腾的一下火光窜出老高,沿途摆放的白纸灯笼被狂风卷走,院子里吹刮的一团凌乱。忽明忽暗的灯火下,众人苍白着脸,战战兢兢的瞅着新郎。
新郎紧紧抱住怀中的新娘,仰头望天,声音冷峻的默念着一道道颂词。
供在桌上的油灯几近熄灭,每次火苗刚一减弱,守在一旁的猴子就会快速伸着爪子在空中乱抓一气,随后两只爪子小心的包住了灯芯,护住火苗。
新郎念完颂词,直接跳过繁琐步骤,搂着新娘大步奔向内堂,主婚人苍白沙哑的嗓音颤颤巍巍的响起:“礼毕!送入洞房。”
话音刚落,似乎老天也被触怒到了,立时狂风越发猖獗,电闪雷鸣,黑压压的乌云遮天闭月,天塌地陷一般席卷了一切。
这一场雨,稀稀落落的从昨天夜里就没停过。远处的山林被湿气笼罩着,随着阳光的升起慢慢蒸腾起阵阵的薄雾,整个牛家村都被笼罩在这雾气当中。
“你醒了!”
玉娘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床边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守着自己。
男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紧束于头顶,两道藏蓝色的发带顺着肩头滑落。男人肤色很白,面容有些憔悴,浓密的眉头微微舒展开,带着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忧愁,目光如远山深潭,静静的凝望着她。
被他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玉娘突然有点手足无措,大脑一片茫然,心里却莫名的泛起一丝偎贴的暖意。
男人把手伸过来,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冷峻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点笑容。
“已经不大热了,一会叫冬梅服侍你吃点东西,不然睡了这么久,胃该空得慌了。”
玉娘醒来后,只觉得头痛欲裂,但是眼前男人脸上绽开的那一抹笑容,却又让她觉得很温暖亲切,她忍不住轻轻说了声:“谢谢。”
一开口,方才察觉嗓子干涩的要命,她难耐的皱了皱眉。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男人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杯清水,回到床前伸手扶着她坐起来。
男人环绕在她身侧的手臂透过衣物传递出阵阵暖意,她不是很适应被人环抱的感觉,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臂膀,却又是那么的熟悉和有力,让她觉得安心舒适。
她任由男人喂着喝了水,扶着她重新躺下。
“好好休息!晚些我再过来看你。”男人说罢站了起来,然后伸出手,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顶。
玉娘看着面前长身而立的男人,他转过身把屋里的窗子重新拉上,失去了光线的照射,屋里顿时暗淡了下来,他四处看了一遍,像是在确认还有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之后才轻轻的关上门走了出去。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玉娘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她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刚刚的男人是谁?而她又是谁?
玉娘有些苦恼又有些困惑,这些完全没有头绪的念头在脑海里闪来晃去,却全然没有半点线索。
她想要试图坐起身来,可是身体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徒劳的尝试了几次,只好作罢。
她只能伸出手轻轻的拉开挡在床前的帐幔,但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似乎要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真如男人所说,她好像的确病的不轻。
这间屋子里的摆设不是很多,床边不远处一张原木梨花桌,墙角的书桌上零散的摆放着一些纸墨,屋子不大,却一尘不染,能看出来被人很用心的打扫过。
目光在屋子里环视一周,最后定格在了门口墙上悬挂着的一幅侍女图。
侍女图下面是一张桌案,桌案正中间摆放着一个青釉双耳三足的香炉,上面燃着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香薰,散发出阵阵清淡的幽香。
侍女图上的画面在青烟缭绕下透射出一股超凡脱俗的韵味,飘然若仙。
她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飘渺的青烟,居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等醒来时,屋里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听到响动,一个侍女打扮的丫头拎着食盒推门走了进来。
玉娘躺在床上,看着她拿起火折子点燃了屋里的蜡烛,动作轻柔的放下灯罩。
屋里的漆黑被柔和的淡黄色烛光所驱散,望着她的背影,玉娘猜测着,这个人可能就是之前男人嘴里的侍女冬梅
“冬梅?”玉娘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冬梅猛然转过身。
借着幽暗的烛光,玉娘打量着眼前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小丫头。
一头看上去有些纤细的长发束成一条辫子披在身后,稀松的眉毛下,细长的眼睛有些怯怯的微微低垂,鼻子扁塌,嘴唇厚实。身上套着的衣服看上去倒是簇新的,只是那双垂在身前的两只小手紧紧交握在一处,看上去紧张极了。
冬梅一直低垂着头,对于玉娘的召唤只是飞快的抬头瞥了一眼,便又重新低下头去。玉娘甚至觉得她根本没有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