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决定要凭坚城据守,牟狐只好派人去通知其余的城邑,任何城邑不得出兵,任凭夏城人如何挑衅都不要出城。
有人提议再派人通知穹夕,但牟狐觉得既然穹夕已经知道夏城人的动静,便不要再去催促。
她担心穹夕军心不稳,急于回师以至于没有派出斥候,或是行军速度太快大军疲惫不堪。
万一大河诸部的军队半途伏击,导致最后一直机动的野战力量被消灭,那整个东夷都会危如累卵,战略的主动权会完全掌握在大河诸部的手中。
面对夏城人的威胁,牟城能做的只有禁止人出入城,城门关闭,只派出一些斥候在城外搜寻夏城人的动静。
城中粮食极多,羽箭充足,正常来说守卫一年不成问题,但牟狐心中依然不安。
牟城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坚守,夏城的大军也完成了休整,开始了进军。
八月初二,牟城的斥候回报,夏城大军旗鼓大张朝牟城而来。
牟城紧闭了城门,找了一些强壮的奴隶逼着他们来到了城墙守卫,以两个国人看守三个奴隶的方式下了死令,奴隶退后即死。
然而陈健带着夏城的军队在牟城附近转了一圈,随后掉头急转东下,朝着东南方的玉矿而去。
分化瓦解,是在敌人腹地作战所必须的。
化族群矛盾为阶层矛盾,这才能最大程度让整个东夷都乱起来。
陈健相信那些拼死累活的奴隶会和被姬柏带回的那个叫碗的女人一样,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族群,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
对奴隶来说,给东夷人当奴隶和给夏城人当奴隶并无区别,倘若稍微宽松一些这些奴隶便会忘却自己的血缘身份:站在城头对着一群捆绑着的奴隶宣扬族群万胜,奴隶们便会热血激涌奋勇杀敌……似乎只能发生在童话世界。
…………
八月初四的傍晚,夏城大军包围了玉矿,轻而易举地攻破了那里的防守,解救了三千奴隶,击溃了六百多监工和东夷士兵,俘获了一小部分工匠。
那些瑟瑟发抖的奴隶只紧张了一天就融洽地和夏城人站在了一起,因为陈健找到了嗟和他所熟悉的宣传队,以及四百多名在榆城矿山劳作的矿工,让他们和那些玉矿奴隶交流。
语言是种力量,经过转译之后为薄弱许多。
语言或许不通,但是肢体却都一样。
夏城的矿工们伸出自己满是茧子的双手;彼此演示着挖矿的动作;比划着说起矿洞坍塌的可怕事故……即便语言不通,可靠着比划和那些东夷翻译,仍旧相谈甚欢。
共同经历的痛苦总会比共同经历的幸福更容易让人靠的更近,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动作就会让彼此产生许多熟悉的感觉。
榆城的矿工们领取了尖镐和铁钎,演示了一下他们在榆城是如何劳作的,又说了说他们的待遇,让那些挖掘玉矿的奴隶们很是吃惊。
榆城的矿工们是最特殊的一批作坊工,一开始他们的待遇就不错因为陈健担心远离榆城这群人会造反,加之都是露天矿,所以死亡率不算高。
牟城的矿奴们确信这群人没有说谎,因为很多东西不真正挖过矿根本不会知道其中的苦楚和细节,显然面前这群强壮的人曾经也是矿工,只是他们过得却比自己这些人要好得多。
他们一个月会吃上一次肉,有的人还有了女人可以传承自己的血脉,这简直堪比梦中的日子。
一天后,一个矿奴们已经熟悉的名叫嗟的人,坐下来和他们好好聊了聊。
聊到最后,便蛊惑他们跟随大军一起将他们的主人埋葬,让他们尝尝挖矿的滋味。
所有的矿奴齐声声地喊了一句同意,他们展示了自己身上的鞭痕,露出了自己常年弯腰劳作凸出的椎骨,盟誓绝不会后退。
但他们也询问了今后该怎么办,嗟回答他们了夏城的规矩,希望他们能够从最基本的人做起,学会大河诸部的语言和规矩便有机会和他们一样。他们深信不疑。
用五年的劳作换来人的身份。
五年,很遥远,将近两千天。可至少有了一丝希望。
而那些鼓动他们抓来那些颐指气使的人送来挖矿的话,更让这些矿奴振奋不已,这种报复是他们想都不曾想过的事,仅仅是听一下就觉得血脉贲张浑身抽搐。
这些话当然是陈健授意嗟去说的,既然已经加入了夏城的体系,在宣传口这方便陈健管的极严,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敢把宣传基调定下来。
这种事、这些话,放在五年前,陈健绝不会做也不会去说。
那时候夏城不但使用奴隶,而且使用的乐此不疲。
如今这个挑拨奴隶反抗的看似满心愤慨的首领,曾经就是整个夏城最大的奴隶主,累死在他手底下和命令下的奴隶少说七八百,挑唆东北方山林中的氏族战争开辟了一条充满血泪的奴隶之路。
靠着奴隶的支撑他养了第一支脱产军队,开辟了大量的公产土地,收拢了夏城的权利分化了夏城的氏族。
但如今耕牛铁器的出现,陈健总算可以给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涂脂抹粉了。奴隶仍旧需要,但不再需要成百上千的奴隶支撑整个城邑的运转。
奴隶会一直存在数百年,新时代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建立在旧时代的基础之上,但每年奴隶们所创造的物质财富都在比例减少,至少对夏城来说是如此。
夏城还有奴隶,而且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仍会有。所以陈健挥舞着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