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下次旬休的这些天里,族人们一切如常,一切按着上旬定好的活在劳作。
每一天翻开的土地都在增加,远远望去就像是几条黑色的蛇在草地上翻滚。先是一条,逐渐有了兄弟,最后连成一片密密麻麻。
中午吃饭的时候,村子的鼓声就会响起,在地里挖土的人会听到,边交谈着边扛着各种石器往家里走。
族人的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但陈健这几天却做了两件在族人看来不正常的事。
先是一件小事,再是一件大事。
小事是一天晚饭前,陈健找了两个树皮藤,在两排房子的柱脚间连了起来。
族人们一开始以为是用来挂咸鱼熏肉的,然而太高又太细,显然不是。
于是问陈健,陈健说他想看这些在屋檐下做窝的燕子傍晚时停在那两根线上。
陈健说的向来都会实现,在拉起了两道绳子的当天,那几窝黑色的燕子便站在上面叽叽喳喳。
族人们逐渐习惯了这种黑色的鸟,除了偶尔落在人们头顶的鸟粪外,倒也没什么不好,更别提多出了几分生机,他们很喜欢这种让人看着舒服的鸟,并且告诫那些孩子们,不要去捅燕子的窝。
七只小狼崽更是喜欢这些小燕子,因为常常有试飞的燕子因为羽翼未丰掉在地上成为它们的点心,所以它们总喜欢仰着头看头顶的燕子。
陈健此时也和那些狼崽一样,盯着头顶的那两根绳子愣愣出神,想着不知道需要几千年,这上面的绳子才能变成包裹着绝缘皮的铜线。
很多常见的东西在悄悄改变着人的生活,人却往往没有注意到。诸如喜欢站在线上的燕子,又如冬天北风刮起后那呜呜的如同口哨般的声响,那是电气时代独有的音阶,因为有了电线才有了冬天的风声。
族人们好奇地看着愣愣出神的陈健,不知道这些燕子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吹着呜呜的口哨,听起来像是冷风吹的感觉。
如果这件事算作奇怪的话,第二天发生的事则更加奇怪。
桃月很热,很多植物的种子已经成熟,这里的植物大部分冬天冻不死可以越冬,不需要草黄秋霜的时候便有成熟的植物。
既然陈健说要种植,族人们觉得应该空出来一天去采摘那些植物的种子。
陈健却拒绝了,说要再等一段时间去采摘。
族人们告诉陈健,再过一阵完全成熟之后,那些植物的种子会落到地上,很难找到了。
陈健点头说他自己知道,所以才要等。
这附近可利用的原始作物很多,可能天气还是微冷,所以没有玉米之类的植物,就算重新分布也要遵守自然法。不过野生小麦、高粱、菽豆、豌豆之类的还是有的,这些都是将来可以培育的植物。
真是因为这些植物将来都可以栽培,所以他才不让族人现在去采摘。
植物孕育种子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繁衍后代,从不是为了方便人吃。方便人吃的,都是人为选择的结果。
诸如野生小麦,正常的野生小麦会在成熟后麦穗脱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种子掉在地上,才能萌芽才能延续血脉。
那些成熟后麦穗不脱落的麦子,其实都是基因突变的残疾。
因为麦穗如果不脱落,下雨后那些麦子就会在麦穗上发芽,够不到泥土,发了牙最终会被太阳晒死。
问题是那种没突变不残疾的野生小麦根本不适合种植,一旦成熟了麦穗脱落,难道让族人满地去捡麦粒吗?
还有豌豆,之所以有豌豆射手的故事,是因为“正常”的豌豆在成熟后会炸荚,如同bb弹一样弹开。
只有这样才能让子孙们在大地上繁衍,否则困在豆荚里很难干燥过冬,最终会闷在里面发霉失去活性。
人们种植的豌豆,从豌豆的角度来讲,都是些不正常的豌豆,因为它们成熟后不会爆荚,这样才方便收割。
如果将人驯化植物当成一段童话,那人大抵会是天使一样的角色。
豌豆妈妈有很多孩子,他们长大后就会离开妈妈的怀抱,唯独一个天生有病的弟弟妹妹,他们天生没有脚,所以便是长大了也离不开妈妈的怀抱。
豌豆妈妈惋惜地看着这几个孩子,知道当自己老去的那一天,这些没人照顾的孩子也会和自己一同老去。但她没有办法,只有看着这些孩子哭泣。直到有一天,天使的手伸了过来,将这些离不开妈妈的孩子带走,豌豆妈妈终于放下了最后的心事老去。那些孩子们,也被这双手剥去了外面的枷锁,埋进了大地之母的怀抱,开始一段崭新的旅行。
直到很久后,那些被天使拯救的孩子,可以用一种鄙弃地目光看着自己的哥哥姐姐们,告诉他们:“看!你没有我圆,没有我大,没有我结的多。”
哥哥姐姐们委屈地说自己会爆荚,却被这些曾经最弱小的弟弟妹妹们反问一句:“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我不爆荚不照样子孙满天下?你们呢?还剩多少血脉留在这世界?”
陈健推测驯化植物的故事大抵是这样的,从人的角度来看,不爆荚的豌豆才是好豌豆,不脱穗的麦子才是好麦子。
既然要种,陈健自然要找这些植物界的残次品作为种子,这种突变的几率极高,并不用担心数量的问题。其余部族采集的那些他本来也没准备种,而是准备用来酿酒,来做一件大事的。
算起来再有半个多月,正常的种子都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