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面如死灰的心累无助,另一边是红纸鞭炮故意营造的恶俗欢庆,田文亮总觉得外面传言的鞭炮声和欢闹声仿佛就在耳边。
明知道是耳中的幻想,还是叫家人紧紧地关闭了窗子,一辈子的心血看起来已经毁了,再也没有曾经的精气神。
事已至此,玻璃行会的其余作坊主也都知道该怎么选了。
留下来就是等死,连行会会长都已经绝望,自己再撑下去只有被吞并一途,无计可施。
明知道陈健的宴请不会是好事,但也不得不接受。
在宴会定好的那天傍晚,十余个玻璃行会的作坊主应陈健的邀请济济一堂,彼此之间难免有些尴尬,不过每个人都彼此尴尬那么也就不再尴尬了。
陈健也没有试图去化解这些尴尬,利益之争最终还是要靠利益的平衡去化解。
得罪太多的人并不好,不怕不代表非要把仇怨作死,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需要一个利益集团帮助陈健在闽城站稳脚跟。
到来的作坊主在寒暄之后,安静地坐在案几之前,不知道这开场白应该是怎样的。
陈健也不知道如何开场,只好把几张写满字的纸放到了众人的面前。
“诸位,这是我的提议,大家可以看看,咱们今天就讨论一下这件事。”
没有太多的废话,陈健坐在案几之前,百无聊赖抖着腿,等这些作坊主将提议看完。
众人低着头,许久的静寂之后,忍不住面面相觑互使眼色。
终于有人发声问道:“陈健,你的意思是咱们玻璃行会不但要是个形式上的行会,还要合并在一起?我们各自的玻璃作坊都要合并成一个整体?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不少人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这简直难以想象,从没有过这样的行会组织。
“既然大家都是做玻璃行当的,那么合并到一起是有好处的。首先合并到一起后,咱们内部就不存在竞争了,只是依靠股本分红,整体行当赚得多,咱们分的也就多。”
“其次呢,大家联合到一起,可以控制物价。碱、煤、硅砂之类的,需求量很大,这样可以联合议价,从而降低成本。成本降低了,大家赚的也就越多了。除了成本,还有其余的议价权,这对大家都有好处。大家开玻璃作坊,无非也就是为了赚钱,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众人对陈健并不信任,心中也不是很敢接受这种新的作坊模式,可是人在屋檐下,却又不得不低头,彼此之间还有顾虑。
“你是说,以后咱们玻璃行会不再是单独的各个作坊的联合,而是成为一个单独的大的玻璃厂?所有议价、生产的环节,都由所有股本持有者商定,年末按照股本分红?”
“对。按照持有股本的多少拥有提议权和否决权,不再是单独的、旧的行会制作坊,而是合在一起。先不说少了以前的销售分配和生产分配的问题,单单说生产效率也会和以前完全不同。诸位既然都穿衣服,那你们想必知道纺织的步骤吧?”
“当然知道。”
“其实玻璃和纺织一样。你让一个人从种植棉花开始,到收获、剥籽、洗涤、纺纱最终在成布裁剪,这可能需要整整一年的时间,也就是三百多个工。但要是有人收获、有人纺纱有人裁剪,三百个工完全可以做出一个人十倍甚至二十倍的劳作量。咱们的玻璃作坊以后也是这种形式,专门烧火、煅烧、挑选、吹制,每个雇工只干一件事,效率就会快许多。”
众人交头接耳地讨论了一番,却也认同这个说法,再加上陈健那边的玻璃成本,很难让他们反对。
“诸位,之前咱们的玻璃只在闽城附近销售,销售量并不多。咱们也没有办法降低成本,也没办法联合起来去别的郡县销售,单个人的力量有限,没办法和其余郡县的行会抗衡。但如果咱们联合在一起,先不说这大块的平板玻璃的质量,单单说和他们竞争降价的能力也会提高许多。”
“就算价格一样,咱们降价,靠集中起来的本钱最多一年就可以挤跨沿海诸郡的作坊。而他们的小作坊就像你们如今的一样,你们也都清楚,行会内部也是各怀鬼胎。一年之后,一旦作坊暂停,那些玻璃工匠离开,就算到时候有利可图了,他们想要再开起来只怕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我算过运输的成本和大致的海运碎裂损耗,咱们一旦合成一个大的玻璃厂,是绝对有能力挤跨其余作坊的。”
这份提议本质上就是一种原始的垄断组织,介于辛迪加和托拉斯之间的模糊的原始组织。
这些人都是闽城内部的商人和作坊主,他们拥有财富也拥有对本地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借助海运将垄断沿海一代的玻璃产业完全有可能,利用降价、压价等不正当的手段挤跨其余郡县的玻璃作坊也是可以的。
此时众人已经动心,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互利共赢,而且是在失败之后陈健主动伸出的橄榄枝。
陈健本身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也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而且还要稳定住闽城本地的反对和掣肘。
面对这份提议,众人内心还在挣扎,也担心这是一个陷阱。
陈健索性把话说的明白一些。
“诸位,咱们之间从前并无仇恨,而前一阵的仇恨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利益。互相争竞下去是没有好处的,互利共赢不是更好吗?”
“咱们内部可以成立一个专门的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