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源其实是倾向于让顾锦琳与常进州和离的。
这本就是顾锦琳自己的意愿,顾锦琳从小就有主见,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再说了,妹妹就算是和离归家,难道顾氏还不能护着她不成?
所以,顾锦源道:“母亲,儿子同意妹妹与常进州和离,妹妹才不过三十岁,未来还长着,要是勉强与常进州过下去,有那么一个庶子在跟前,还不知道要怄多少气。”
刘氏仍有些犹豫,说到底,和离对女人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名声。
“母亲,如今顾氏是儿子与婉清作主,母亲也知道婉清是什么性子,妹妹回了顾家绝不会叫她受了委屈,日后妹妹生了孩子,也不用跟着常进州姓,直接姓顾,以后就当作是顾氏子女来养。”
“便是将来亦宁当了家,儿子也自会嘱咐他要善待这个表弟或表妹!”
自打去了常家了解到事情的原委,顾锦源就再没叫过常进州妹夫,显然不想再与他有什么关系了,因此也替顾锦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得极为周到。
听顾锦源如此说,秦氏也立即表态:“母亲尽管放心,小姑归家儿媳定不会叫她受委屈。”
顾亦宁话比较少,语气中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祖母放心。”
就连顾亦安与顾亦齐,也都表示待姑姑归家定会好好照顾表弟(表妹)。
顾锦源之次之所以带上顾亦宁三兄弟,就是做最坏的打算,想着将来顾家还是要交到顾亦宁兄弟手里,也好叫他们亲眼见了顾锦琳的处境,若顾锦琳真的和离了,将来也叫他们更善待顾锦琳母子些。
儿子儿媳孙子都表了态,刘氏心里自是安慰,一时之间却仍难以下定决心,有心想随女儿的心意,却又生恐她将来过得比在常家还有不如。
然后,老太太目光便落在了一直不曾开口只静静听着的顾青未身上。
顾青未挨着老太太坐着,锦杌是小小的圆形,但她的坐姿却端庄得让人只以为她是坐在了什么华贵的椅子上,双膝并拢,双手自然交叠置于膝盖上方,仍带着稚气与婴儿肥的小脸上分明能让人看出淡然自若的从容气度,仿佛不会因任何事而失了分寸。
不像是不满十岁的小女儿,倒似那经历了无数风雨雍容华贵的贵妇人。
这个她最宠爱的孙女儿,何时有了这般不凡的气度?
来不及细想,刘氏便张嘴相询:“欢姐儿,你以为,你姑母这事,当如何处置?”
顾青未微怔,完全没想到刘氏会问她的意见。
不只是顾青未,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料到刘氏会有此一问。
倒是秦氏,初时的惊讶过后,想起先前顾青未关于七房之事的一番话,莫名的就对女儿有了信心。
虽然有些惊讶,但刘氏既然问起了,顾青未自然不会不答。
顾青未与唯一的姑姑相处甚少,她出生时,顾锦琳已经嫁去了常家,出嫁的女子哪里能随意回娘家,再加上常家所在离清河县虽算不得极远,却也有三四百里,所以这些年顾青未也只不过见了顾锦琳寥寥几次。
记忆中,前世姑姑也是执意想与常进州和离,但祖母思来想去之下却并未同意,反而因姑姑腹中的孩子而相劝,最终姑姑也没能和离。
最后一次见到姑姑,是顾青未前世出嫁之时,那时的姑姑沉默消瘦,表弟也胆小怯懦,但即使是这样,在自己出嫁时,姑姑仍给了她最真挚的祝福。
犹记得,当年祖母见到这样的姑姑,几乎哭得岔了气,直道是自己当初的固执害了姑姑一辈子。
“祖母,以孙女之见,姑姑既然已经厌倦了继续留在常家,不如就让她与常进州和离好了,咱们这么大的顾家,又不是养不起姑姑与未来表弟。”顾青未道,一开口就叫屋里其他人吃了一惊,“孙女也知道祖母是担心有个和离的名声,姑姑将来会嫁不到好人家,可祖母想必十分了解姑姑,您觉得,她会不会宁愿一辈子再不嫁人也不想与常进州那等三心二意之人呆在一起?”
“况且,寡妇且还有改嫁的,姑姑只不过是遇人不淑和离了,本也不是她的错,怎么就不能再寻到好亲事了?咱们清河县,不就还有一位有名的至纯至孝之人吗?”
虽然顾青未年纪尚小,但不知为何,刘氏对这个孙女儿的话有种本能的信服,听到前面就已经连连点头,到后来时更是眼中倏地一亮。
老太太下不定决心支持女儿和离,也只是怕她将来寻不到合意的依靠,可若有这样一个可靠之人,见异思迁的常进州自然就不再被她放在眼里了。
顾青未所说的至纯至孝之人,老太太自然是知道的,还曾因此人而唏嘘过。
清河县有一户姓周的人家,家中父亲是位老秀才,在县里开了间私塾,教些小童识字。
周秀才家中只有一个独子叫周谨之,自幼就十分聪慧,被周秀才寄予厚望,只盼他能好好读书将来光宗耀祖。
周谨之也确实没辜负周秀才的期望,于读书上十分刻苦勤奋,十二岁中了秀才,十五岁考中举人,苦学几年之后更是以弱冠之龄考中了二甲进士,名次还颇为靠前,后来又考了庶吉士,只待三年之后或进翰林或外放为官。
庶吉士出身的官员,无论是进了翰林院还是外放为官,升迁都比其他人要快许多,周谨之的前途自然可期。
周谨之有一名自幼就订了亲的未婚妻,因那些年他一直埋头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