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红薯,杨子建带着张瑾,去文庙祭拜一下。
文庙在文庙街的街首,右边隔着一排新楼就是主干道闽江东路,由于文庙一直被当作市博物馆使用,因此里面的建筑几乎都被完整保留着,乃不幸中的大幸。
文庙大门朝西,南面立着一堵影壁,上面凸刻硕大的“文庙”二字,嵌有陶制的五彩龙凤图案,左右两侧镌刻“文官下轿,武将下马”字样,以示孔子乃“至圣先师”,至高无上。
两人走进文庙大门,迎面是泮池,月牙形,这是文庙的标志,池内长有荷花,还算丰茂,只是荷花早已经凋谢,只剩下荷叶田田,碧绿可爱。
然后从左边的游廊前行,通过大成门和戟门,迎面就是高达十米的大成殿。大成殿共有五间,是祭祀孔子的地方,现在殿内变成了博物馆的仓库,大门紧闭着,虽然表面看起来很陈旧,但为了保护里面的文物,工作人员对门窗、墙壁都有进行加固和保养。
大成殿左右是东庑和西庑,各有六间房子,原本是供奉“名宦”、“乡贤”、“先贤”和“先儒”,但原来的雕像早就没了,都改为了博物馆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因为是周末,里面只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性馆员坐在办公桌后面织黄色羊毛衣,桌上放着一个搪瓷大茶缸,上边印着“为人民服务”大字。
杨子建朝着大成殿门口长长地鞠了三鞠躬,然后对张瑾介绍道:“孔子是中华民族的大教育家、大思想家,自汉朝独尊儒术后,儒学以他的包容性,不断吸收黄老、兵家、法家、道家、佛教等等各种思想流派,形成了理学、闽学、心学等,让儒家主流意识始终适应朝代的变迁,并让古代道德标准保持较高的水准。”
他严肃道:“汉族之所以能成为一个民族,中国之所以能始终维持大一统,儒家居功至伟。你很难像,这么庞大一个国家,这么多的人口,它居然能维持二千多年,即使是分裂割据,即使是南北对峙,它都始终坚持大一统思想,这是世界历史各大民族中是前所未有的,西方最引以为傲的罗马帝国从建立到分裂最后消亡,再也没有统一过。儒家单是把国家民族从历次浩劫中传承下来,就非常难得,就值得点赞。”
张瑾眨眨眼,她也是有读书的,有自己的见解,因此提出自己的疑问道:“理学扼杀思想,礼教杀人,特别对女性最不友好,像裹小脚,像‘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存天理灭人欲’之类的。”
杨子建解释道:“这得放在具体的历史情境上讲,当时二程、张载发展出比较严苛的理学出来,是针对晚唐和五代十国的,那时社会动荡,人们朝不保夕,就纵情地追求物欲,贪图男欢女爱,道德堕落,北宋早期也深受影响,这才开出‘理学’这一剂猛药、特效药。而且理学在两宋并不算主流,王安石的新学才是主流。但问题是,明清却把这剂‘猛药’、‘特效药’当成了‘常规药’来使用,是药三分毒,何况是猛药,理学在明清两朝维持大一统的时候,也成了扼杀思想的毒药。但你不能怪开药方的人啊,因为这药方是几百年前开的,至于孔子那就更冤了,他老人家早就逝世了两千多年,他可没让后人裹小脚、立贞节坊啊。”
张瑾想想,不禁微笑道:“你说的有道理。”
她也朝大成殿里的不知还存在不存在的孔子像鞠了三鞠躬。
杨子建见张瑾被说服了,长呼一口气,朗声叫道:“真正的儒家是什么,张载说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的声音一句一句在文庙的中央、大成殿之前回荡着,居然形成了一股回音在四周环绕,然后大殿内似乎回应着一股钟磬之音,庄严而神圣。
那位值班的中年女馆员吃了一惊,走出办公室,看了两名少年一眼,摇了摇头,又回去收起毛衣了,大概时间晚了,她走过来道:“两位小朋友,你们该回家了,博物馆要关门了。”
杨子建朝着女馆员鞠了一躬,真诚道:“谢谢。”
是的,每一位博物馆的馆员,都应该值得感谢,有了他们,这里的一切才没有被拆除,失火,虫蛀等,而再过十年,这文庙将会被重视而迎来新生。
这么转一圈,已经五点半了。
张瑾思想保守,还没有大胆到要跟男孩一起吃饭,因此她说要回家,就在文庙外面和杨子建挥手告别。
杨子张到闽江东路的站点,挤了一辆公共汽车,然后回到了一中。
这时已经六点了。
校园天色有些昏暗,学校通道的路灯已经点亮银光,勤快的学生站在路灯下读书,东坡道、芙蓉道、小枫树林、百草园、桃李苑、天桥等到处都有学生的影子,在一中读书,这种竞争的氛围,即使差生也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读书。
杨子建到食堂买了点剩饭剩菜随便吃了一些,就回到宿舍。
405室只有余冒坐在杨子建的上铺,借了隔壁的吉他在练习弹唱《冬天里的一把火》,见杨子建买提了一堆东西来,好像很沉的样子,立即叫道:“你买了什么东西,是吃的吗?”
杨子建笑道:“是啊!”
余冒又矮又小胖,像只松鼠似的跳下来,打开袋子一看,橄榄状的胖脸不禁塌了下来。
杨子建道:“这可是精神的粮食。”
余冒摇头道:“得了吧,我对写作一点也不感兴趣。”
杨子建问道:“林逸和小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