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以为很快就能见到秦沇,但秦沇却突然搬到了太常寺去。
这下别说方氏,就连老夫人也惊动了,最后冯贵亲自去小山居跟老夫人解释了一番,才把人心安抚了下去。
原来今年冬天来的虽晚,但冷的却厉害。去年经历了罕见的寒灾,已经民不聊生。今年的冬天又这般冷,一些收成不好的地方闹起了灾荒,有流民四处逃生。
辽东府更是成了重灾区,只因有顾北侯镇守,几股骚乱都被压了下去,局势没有造成太大的混乱。但却挡不住人心惶惶,毕竟去年的惨痛历历在目,不知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为了安抚民心,皇帝决定设坛祭祖,为苍生祈福。
秦沇就忙了起来。
秦娥知道后,对此不置可否。
便是再忙,回家交代一下,洗簌一下的时间总不至于没有。秦沇分明是以此做借口回避问题。
这正是他一贯的个性。
秦娥让十一悄悄走了趟拂柳苑,打听到小蝉被方氏藏了起来,放下心来。
方氏果然精明,暴怒之下依然能冷静的给自己找到一条路。
也够狠,不仅对别人,对自己也如此。
秦娥不由幽幽的叹气,若是母亲能够如方氏这般狠辣,或许就不会活的那般辛苦和凄惨了。
想到母亲,秦娥不禁抬头望向小山居的方向,清澈如水的一双妙目闪过冷意。
方氏那边她已经撒好了网,放好了饵,只需静等自有分晓。是时候和另两位清算一下旧帐了。
三夫人何氏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经事迹败漏。那一夜的恐怖和担忧,在鼓囊囊的荷包面前烟消云散,只剩下捡了便宜的沾沾自喜。有了钱心情重复明媚,顿觉日子百无聊赖起来,何氏便下了帖子邀何夫人和慧娘来玩。
自从上一次求秦老夫人和何氏帮忙说情未果,何夫人就对两人心灰意冷,甚少来秦府了。
她看见何氏的请帖本想丢掉,但转念一想到秦晓,硬生生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秦晓是她最看好的女婿人选,她实在不愿放弃。
何夫人便忍气吞声,第二天和慧娘收拾一新,应邀而至。
秦娥听说何夫人和慧娘来了,连忙让冬梅备下茶水糕点,在屋子里多添了一个炭盆。
等慧娘从小山居那边溜过来,一进门满室温暖如春,嫩绿色的桌布上放着粉彩茶碗和果碟,中间还摆了一盆含苞待放的水仙。
慧娘咯咯笑道:“好你个秦元娘,可真会享受。”
秦娥听见声音从屋里迎出来,清脆欢快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我可是为了欢迎你才特意布置了一番,你怎么不领情还倒打一耙?”
慧娘定睛望去,就见秦娥穿着家常的紫色小袄,脸上粉黛未施,却肌肤赛雪,两腮飞霞。秋水似的眼眸含着盈盈的笑意,步态轻盈,身姿婀娜,却端庄秀丽没有一丝轻浮,此刻掀帘而出,仿佛如美人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秦娥见她站在原地不说话,伸出纤细白皙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喂,怎么不说话?”
慧娘这才慢慢回神,如那坐馆教书的老先生般叹气道:“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若有你这等姿色,不,便只有五六分就足矣了。我娘也就用不着对我的婚事这般焦虑,登门说亲的一定能从西大街排到东大街去了。”
秦娥没料到她会这般说,愣了愣,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嗔道:“胡说什么呢,我瞧你姿容秀美,气质如兰,满京城的大家闺秀也没几个比得上你,不然那眼高于顶的宁远侯府怎么看上了你,你可不能妄自菲薄。”
慧娘嘟囔道:“宁远侯府看上我是因为我们家家世不行,又掐准了我爹的品性,跟我自个儿有什么关系。你信不信,若是哪个王侯将相家愿意和他结亲,就是女方有隐疾,他们也会同意的。”
秦娥听的瞠目结舌。
慧娘的确不算惊艳美人,但也是个顶清秀耐看的姑娘,且她知书达礼,温柔善良,兰心蕙质,是京城那些名门大族最喜欢的儿媳样板。
若不是她尴尬的家世和不成器的爹拖累,慧娘绝对是被竞相争抢的好姑娘。
可这世上就是这般不完美,慧娘这样好的女子,却找不到好姻缘。
秦娥很能体会何夫人的心情,换做是她,也不甘心埋没了这样优秀的女儿。
但慧娘却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纳于自己的不优秀。
秦娥看着慧娘微蹙的细眉,心中一叹,相处了这么一段时日,她还是第一次发现慧娘的自卑。
午后阳光的点点碎光洒进屋子里,秦娥从杯中摇晃的阳光碎片里瞥见自己的容颜。
她并不否认,也无法否认自己相貌的出色,可这惹事的好颜色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快乐。
上一世,她就因为这张脸惹来许多麻烦,最终被卖进静安侯府,也跟这个脱不开关系。
背景不强的情况下,女人姣好的容颜只会是惹祸的引子。
可世人多有求不得之苦,她和慧娘真是各有各的求不得。
两个如清晨露珠般的少女,一时间都沉浸在各自的心事中不言不语。最后还是慧娘率先回过神,带着些许羞酣和愧意道:“瞧我,好端端的说起这些。”
秦娥也回过神儿,对着不好意思的慧娘笑了笑,犹豫一下还是问道:“慧娘,咱们相识虽不算久,但我和你一见如故,心里更是把你当成闺中密友坦诚相待。我问你一句,你别介意。你的婚事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